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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L.S.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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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编 1914年以来西方衰落和成功的世界

第二十一章 殖民地世界的民族主义起义

    自日本战胜俄国那天起,亚洲各国人民就抱有摆脱欧洲压迫的希望;这一希望在埃及、波斯、土耳其、阿富汗、最终在印度引起了一系列独立运动。……如果我们要恢复自己的权利,就必须诉诸武力。

——孙中山,1924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殖民地地区出现了革命的浪潮。虽然这些革命的根源可追溯到1914年以前的那些年里,但正是战争本身直接促进了革命。最终的结果各不相同:一端的土耳其人达到了他们提出的大多数目标,另一端的里夫部落成员却遭到了惨败,而位于两者之间的埃及人、伊拉克人、印度人和其他种族则获得了宪法上的适度让步。回顾历史,这些起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20年中最终摧毁欧洲诸帝国的大动乱的序幕。

    一、土耳其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所有反对欧洲人统治的殖民地起义中,土耳其人的起义最为惊人、最为成功。大战期间,他们遭到了惨败,接着,被迫接受了屈辱的停战协定与和平条约。然而,他们很快挽回了败局,在武装冲突中击败了他们的敌人,赢得了一个有着较为有利的条款的新条约。因此,在所有的同盟国中,只有原始的、受人轻视的土耳其有能力反抗获胜的协约国,迫使它们接受对媾和条约所作的修改。要理解这一异乎寻常的结果,就必须回顾一下战时有关奥斯曼帝国的复杂的外交活动。

    战时的外交 英国是大战几年中有关中东的大部分外交活动的主要幕后发起者。它应对三组时常相冲突的协约——与其盟国的协约、与阿拉伯代理人的协约以及与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协约负责。

    协约国之间的协约共有四个,全是为瓜分奥斯曼帝国作准备的秘密条约。第一个条约是《君士坦丁堡协定》,它包含了1915年3月至4月的五个星期中俄、英、法三国在外交上所作的交易。西方强国勉强同意,如果获胜,俄国就可以并吞君士坦丁堡、土耳其海峡及其两岸的大片内地。作为交换,英法规定,它们以后将明确各自对波斯、阿拉伯半岛以及奥斯曼帝国的要求。几个星期后,即1915年4月26日,为了使意大利成为协约国,英、法、俄三个协约国同意大利签订了秘密的《伦敦条约》。条约规定,除阿尔卑斯山脉和达尔马提亚沿岸的领土外,意大利还将得到小亚细亚西南部的省份阿达利亚,另外还将获得对多德卡尼斯群岛的全部主权;意大利在1911-1912年的意土战李中已占领了该群岛。

    这些密约中影响最大的条约——1916年4月26日签订的《赛克斯一皮科协定》——明确了英国、法国和俄国的全部要求。俄国可得到已许给它的君士坦丁堡和土耳其海峡,以及亚美尼亚、库尔德斯坦部分领土和安纳托利亚北部地区。英国将获得美索不达米亚和地中海港口海法及阿卡。法国的势力范围将包括提尔以北的叙利亚领土、阿达纳省和安纳托利亚西南部的西里西亚地区。最后,约旦河以西、从加沙到提尔的巴勒斯坦因是圣地所在,将置于国际管理之下。

    意大利人获悉《赛克斯一皮科协定》的安排后,扩大了他们的要求,并坚决要求外交上的认可。这些要求因英、法、意三国于1917年4月签订的《圣让-德莫里耶讷协定》而得到满足;根据这一条约,意大利除得到已分给它的阿达利亚省外,还将获得小亚细亚西岸的大部分地区。

    这些密约是对奥斯曼帝国的死刑执行令。它们不仅切掉了阿拉伯的一些省份,而且切掉了小亚细亚半岛的大部分地区。除去法国、意大利和俄国的势力范围,留给土耳其人的仅是其故国北部的20000平方哩土地。更重要的是,这些密约与英国当时正同阿拉伯代理人缔结的某些条约直接相抵触。

    甚至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英国就已对阿拉伯人感兴趣,将阿拉伯人看作是可与当时正向德国靠拢的土耳其人相抗衡的力量。某些阿拉伯集团无疑受到了关注,这尤其是因为青年土耳其党的土耳其化政策(见第十四章第三节)。阿拉伯人中最主要的权贵要数哈希姆系家族的埃米尔·侯赛因,他是圣地的保护者和麦加的国王。早在1914年,侯赛因的第二个儿子阿卜杜拉经过开罗时,便已就英国为阿拉伯人反对土耳其人的起义提供可能的援助一事试探过英国人的意见。1914年11月,土耳其一加入同盟国,英国人就热切地恢复这些接触。侯赛因同英国驻埃及高级专员亨利·麦克马洪爵士经过长期谈判,最终缔结了军事联盟,并达成了一个在以后几年中引起无数麻烦的不明确的政治协议。作为对阿拉伯人反抗土耳其人的回报,英国人同意承认北纬37度以南、包括阿拉伯半岛在内的各阿拉伯国家的独立。在1915年7月到1916年3月的长期信件交换中,麦克马洪坚持要求这一协议应以不侵犯法国人在叙利亚的未加详细说明的利益为条件。侯赛因回答说,他决不同意任何阿拉伯国家成为任何强国意即法国的殖民地。为了避免阿拉伯起义延期,这一有争议的问题一直没有澄清,致使几年后产生了不幸的结果。

    在英国外交部与侯赛因交涉的同时,印度部正同内志的苏丹伊本·沙特谈判;沙特的领地离波斯湾更近。1915年12月26日,双方达成一项协议,根据这一协议,印度部承认伊本·沙特的独立,作为对他在战争中友好地保持中立的回报。另一个英国政府机构的介入并没有改变英国已向伊本·沙特和侯赛因许下了互相矛盾的诺言这一事实。

    另一个相冲突的许诺,即对世界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罗思柴尔德勋爵所作的许诺,对未来更为不祥。犹太复国主义是一场民族主义运动,早在19世纪最后25年中已作为对愈演愈烈的排犹主义的一种反抗而在欧洲犹太人中间发展起来。世界犹太复国主义组织1897年成立于巴塞尔,曾多次请求奥斯曼帝国政府允许他们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犹太居民团体。当时,土耳其人已为各属国民族主义者的种种要求所困扰,他们拒绝了犹太复国主义者的请求。反过来,犹太复国主义者也拒绝了英国人提出的在乌干达建立一个居留地的建议,因为没有锡安山的犹太复国主义是不可想象的。

    由于土耳其卷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和美国的犹太复国主义领导人乘机要求协约国允许他们在奥斯曼帝国灭亡之际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犹太人的国家。由于为这一目的施加了政治压力,犹太复国主义者逐渐争取到了英国政府主要领导人对其主张的赞同。英国政府主要领导人还希望为协约国事业赢得俄国和美国许多有影响的犹太复国主义组织的支持,这一愿望也在一定程度上使他们的立场受到了影响。此外,他们还担心德国和土耳其会乐于作出让步以取得国际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支持;这种担心是有几分道理的。目此,1917年11月2日,贝尔福勋爵写信给罗思柴尔德勋爵,宣称英国政府赞成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犹太人的家园……但不言而喻,不能做任何有损于巴勒斯坦现存的非犹太人社会的公民权利和宗教权利的事情。……”很明显,这一《贝尔福宣言》与《赛克斯-皮科协定》以及《侯赛因-麦克马洪协定》都是相冲突的。

    既然有这一大堆矛盾,调停人在巴黎没有作出任何有关中东问题的永久性决定也就不足为奇了。最后,正是英国和法国,决定了解决方案,因为那时美国正撤回到与世隔绝的境地,俄国因内战和外国干涉而陷入混乱,意大利则由于内部纠纷而动弹不得。因此,《塞夫尔条约》(1920年8月10日)实质上是英法拟订的,它的条款也反映了这一点。法国得到了叙利亚托管地,而英国除保护国埃及外,还获得了美索不达米亚和巴勒斯坦。意大利分得了多德卡尼斯群岛,希腊因其首相韦尼泽洛斯巧妙的外交手腕而获得了爱琴海上的几座岛屿、东色雷斯以及士麦拿地区的五年管辖权;五年后,对士麦拿地区的最后处置将由公民投票决定。亚美尼亚和汉志王国的独立得到承认。最后,苏联由于同协约国干涉势力发生武装冲突,由于公布和否定了沙皇的大臣们所签定的秘密条约,没有得到君士坦丁堡和土耳其海峡。相反,君土坦丁堡这一战略要地却处于土耳其的主权之下,不过,土耳其海峡将被解除军事管制,置于国际控制之下。

    这些条款与过去给阿拉伯人的许诺完全相反,与协约国公开声称的民族自决的原则也完全相反,它们在整个中东引起了武装抵抗的浪潮。诸因素的结合使土耳其人能彻底废除《塞夫尔条约》,而阿拉伯人经过几年的顽强斗争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让步。

    共和国的胜利 近代土耳其的乔治·华盛顿是穆斯塔法·凯末尔,他后来被称为”土耳其之父”。他因在战争中成功地保卫了达达尼尔海峡而成名,不过,这时他的名声并没有达到顶峰,因为他与已使土耳其卷入战争的青年土耳其党不和。凯末尔的机会出现在停战之后,当时他带头反对《塞夫尔条约》。他完全乐意放弃旧帝国的阿拉伯诸省,但拒绝割让东色雷斯,拒绝接受有关君士坦丁堡和土耳其海峡的条款。此外,获胜的协约国已进一步将小亚细亚划分为若干势力范围,残余的土耳其似乎注定要遭到与中国相类似的命运。

    凯末尔大胆的民族主义思想引起了君士坦丁堡的反感,于是他被派往小亚细亚东部负责遣散军队。在那里,他远离停泊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协约国舰队的炮口,很安全。他在土耳其内地到处旅行,组织人们抵抗协约国及其在首都的傀儡苏丹。到1919年9月时,凯末尔已召集了一次民族主义大会;大会采纳了共有六项原则的”国民公约”。这些原则包括民族自决、废除投降条约、保卫君士坦丁堡和制定一个新的海峡解决方案。在1919年10月的选举中,凯末尔的支持者赢得了多数席位;1920年1月召开的议会接受了”国民公约”。协约国对此进行报复,于3月16日占领了君士坦丁堡,以阻止民族主义运动的传播。这时,凯末尔实行最后的决裂,将他的民族主义代表召集到小亚细亚中部的安卡拉。1920年4月23日,他们在此宣布废除苏丹政权,并建立了以凯末尔为总统的临时政府。

    民族主义者战胜了似乎是势不可挡的对手。一个原因是凯末尔勇敢而又富有灵感的领导。另一个原因是广大土耳其人民忠实的支斯他们由于协约国在君士坦丁堡的横暴行径,尤其是由于1919年春希腊军队在士麦拿的登陆而空前团结。最后一个原因是,凯末尔利用协约国之间的严重分歧与它们分别缔结条约,从而孤立了士麦拿的希腊人,为打败他们铺平了道路。协约国之间的不和起因于这一事实;法国人和意大利人都有充分理由认为,英国人以及受他们保护的希腊人得到了中东战利品的绝大部分。因此,意大利人于1921年3月13日自愿缔结了一个条约;按照该条约,作为得到小亚细亚东南部某些经济特许权的回报,意大利人同意从该地区撤走他们的军队,并在外交上支持土耳其人努力夺回士麦拿和东色雷斯。法国人很快仿效了意大利人。1921年10月20日,他们同土耳其人签订了一个协定,协定规定了叙利亚和土耳其之间的边界,并解决了铁路和其他经济方面的各种争端。

    其时,土耳其人还一直在同俄国人谈判。这些宿敌因这时都在同英国交战而互相接近。1921年3月16日,他们签订了一个条约,规定高加索山脉为他们的共同边界,此后俄国人用武器和金钱援助土耳其民族主义者。

    这一系列条约从根本上改变了中东的势力均衡。此时,土耳其和俄国结成了一条统一战线,而协约国已四分五裂,只有英国和希腊还坚持《塞夫尔条约》的条款。英国因其世界范围的种种许诺和国内的舆论状况,只能将它的舰队保持在君士坦丁堡和土耳其海峡。换句话说,这时只有希腊人独自留在士麦拿面对小亚细亚的土耳其民族主义高潮。

    1921年3月底,希腊人和土耳其人之间爆发了战争。起初,希腊人遇到的抵抗很软弱,因为这只不过是游击队的抵抗。但是,他们越向前推进,这种抵抗就变得越顽强,而且,当地居民满怀敌意,致使希腊不得不动员其整整三分之二的人力来守卫运输线。当入侵者到达小亚细亚中心地区的萨卡尔亚河时,战事出现了转折。凯末尔开始反攻,战线拉得过长的希腊人被完全截住了,然后被逐退。退却使希腊人士气低落,最终导致了全面崩溃。1922年9月9日,凯末尔骑着马胜利地进入士麦拿。不仅是希腊军队,连世代居住士麦拿地区达数百年之久的希腊平民也都被迫撤退。

    这时,凯末尔能够要求修改《塞夫尔条约》。经过长期谈判,1923年7月24日签订了《洛桑和约》。这一和约将东色雷斯和爱琴群岛中的几座岛屿归还给了土耳其。此外,土耳其还无须偿付任何赔款,投降条约内的全部条款也被废除;作为回报,土耳其答应进行司法改革。海峡仍为非军事区,在和平时期或者在战时而土耳其仍保持中立时,向所有国家的船只开放。如果土耳其参战,敌国船只将不准通过,但中立国船只仍可通行。最后,一项单独的协定规定,用君士坦丁堡的希腊少数民族强行交换西色雷斯和马其顿的土耳其少数民族。

    新土耳其 《洛桑和约》意味着凯末尔个人的巨大成功。衰朽的奥斯曼帝国在经历了500年盛衰无常的历史之后终于灭亡了。1923年10月29日,以凯末尔为总统的土耳其共和国正式宣告成立。在创立了新土耳其之后,凯末尔又致力于创造新土耳其人这一同样艰巨的任务。1921年,他提出了生存斗争中的指导原则:

    就我们这场运动的哲学观来说,我们的眼光要转向西方。我们将把西方的利度移植在亚洲的土壤上。我们将按西方的模式改造我们的学校。亚洲的新口号不再是泛伊斯兰教主义,而是民族主义。……我们希望成为一个现代化国家,我们的头脑愿意接受现时代思想,但我们仍得保持自身不变。我们并不希望被看作是一个渴望孤立在道德屏障背后的亚洲民族。

    按照这些观点,凯末尔无情地清除了过去那些陈旧的制度。在变革的巨大洪流中进行了一个又一个的改革。

    1923年10月14日——土耳其国家的首都从君士坦丁堡迁移到土耳其安纳托利亚高原中心地带的安卡拉。

    1924年3月3日——废除哈里发制,奥斯曼帝国皇室的所有成员被逐出土耳其。

    1924年4月20日——通过设立总统、总理、内阁和大国民议会的宪法;大国民议会每四年一次由选举产生,选举方式为间接投票。

    1925年9月8日——取缔所有的宗教社团和寺院,禁止个人以宗数社团威员的身份生活,禁止穿戴与之有关的服装或拥有与之有关的头衔。

    1925年11月——规定官员和平民必需戴礼帽以代替传统的土耳其帽。妇女是否戴面纱任其自使,但不鼓励戴面纱。

    1926年1月至2月——采用新的民法典、刑法典和商法典,它们分别以瑞士、意大利和德国的体系为蓝本。

    1926年8月17日——废除一夫多妻制。

    1926年9月19日——强制推行世俗婚礼。

    1928年11月3日——推行拉丁字母以代替复杂的阿拉伯字母;首先在报纸上,然后在书籍中实行这一改革。

    1930年3月28日——更改地名:君士坦丁堡改名为伊斯坦布尔,安哥拉改名为安卡拉,士麦拿改名为伊兹密尔,阿德里安堡改名为埃迪尔内,等等。

    1934年12月14日——给予妇女以选举权,并允许她们参加议会。

    至1938年11月10日凯末尔去世时,新土耳其已经确立。诚然,这种“新”仅具有广度而不具有深度。农民构成了人口的绝大多数,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仍墨守其古老的穆斯林的思想和习惯。但另一方面,统治这个国家的新的杰出人物在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方面已欧化。许多农民也已大大改变,同政府建立了过去几个世纪中从未有过的友好关系。土耳其较之其他穆斯林国家,已在一个大得多的程度上成为凯末尔所设计的“现代国家”。

    二、阿拉伯中东

    反抗的格局 正当土耳其人成功地撕毁《塞夫尔条约》之际,阿拉伯人正在顽强地抵抗指派给他们的受托管理国。与《侯赛因- 麦克马洪协定》相反,叙利亚-黎巴嫩已作为托管地分给法国,美索不达米亚和巴勒斯坦已成为英国的托管地,而埃及则已完全由英国人控制。对阿拉伯国家的这种横暴的瓜分行径必然导致骚动,因为战争本身已在阿拉伯人中激起了强烈的民族感情。协约国有关民族自决的宣传已不可避免地对阿拉伯人的见解产生影响。阿拉伯军队的成功作战也唤起了民族意识和民族自豪感。在解放大马士革、阿勒颇和阿拉伯其他历史中心地区的战役中,阿拉伯士兵曾与英国人并肩作战。同样重要的是因战时贸易的破裂而引起的普遍存在的苦难和遍及各地的饥饿。据估计,至少有30万人死于饥饿或由营养不良引起的疾病。

    最后,还有最为重要的宗教因素,这对村庄的农夫来说尤其如此。20世纪50年代,埃及一位社会学家在经过直接调查之后断定,“对于村民来说,世界根据穆斯林的信仰分成信仰者和非信仰者,”而且“他们几乎不知道如种族或阶级之类的概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后的几年中,无疑有更多的人发表了这种围绕着宗教的观点。城市里的阿拉伯民族主义领导人以往与农民没有什么交往,而农民支持他们的程度却常使他们吃惊;这个事实也可证明上述这一点。其结论是,乡村起义是由反对外国异教统治者的宗教感情激起的自发运动。

    上述诸因素的结合说明了战后阿拉伯人为独立而进行的斗争。可以看出,在这一斗争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一种共同的格局。首先,在和平条约刚签订后的几年中爆发了反抗和武装起义。然后,英国和法国逐渐恢复了秩序,重申了它们的权力。最后,它们允许不同程度的自治;这一点虽没有完全使民族主义者满意,但确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维持了一种不安定的和平。

    反抗过程 严格地说,在埃及,委托关系并不存在。但形势与阿拉伯国家基本相似,因为英国在战争一开始就否定了奥斯曼帝国名义上的宗主权,并宣布埃及为英国的保护领地。民族主义的华夫脱党立即组织了猛烈的抵抗。1922年,英国宣布埃及为独立的主权国家,但为自己不仅保留了保护少数民族和外国利益的权力,还保留了控制外交事务和外部安全的权力。民族主义者拒绝了这种虚幻的独立,继续进行斗争。他们的斗争手段之一是恐怖主义,1924年,他们成功地暗杀了埃及军队的英国首脑李·斯塔克爵士。这些民族主义者还依靠了民众的支持,他何多次赢得的选举胜利可表明这一点。最后,英、埃两方于1936年达成和解的解决办法,缔结了为期20年的同盟条约,英国答应结束它对这个国家的军事占领,并安排埃及进入国际联盟。作为回报,埃及同意战时支持英国,答应英国守备队驻守苏伊士运河,另外,继续实行英埃对苏丹的联合管理。民族主义领导人完全不满足于这种和解。但他们还是接受了,认为这是当时情况下所能得到的最好东西,他们等待着一有机会就去清除那些令人厌恶的外国控制的残迹。

    伊拉克的民族主义反抗运动经历了与埃及大致相同的过程。1920年,爆发了遍及全国的武装起义。英国首先恢复了秩序,然后企图通过立侯赛因的第三个儿子费萨尔王子为国王来赢得民族主义者的好感。第二年,即1922年,英国议定了一个同盟条约.条约中,他们保留了那些他们认为对保护其利益必不可少的控制权。民族主义者仍不满意,继续骚动。最后于1930年缔结了一个同盟条约,根据这一条约,英国同意结束托管,并支持伊拉克的加入国际联盟的请求。作为回报,伊拉克同意英国在该国维持三个空军基地,并同意英国在战时可充分使用铁路、河流或港口。1932年,伊拉克成为国联成员国,成为第一个获得此荣誉的阿拉伯国家。至于埃及,民族主义集团仍不满意。他们声称只是外表发生了变化,因为英国通过缔结盟约这一权宜手段仍保留了所有想保留的特权。

    在叙利亚和黎巴嫩,法国却没有英国那么灵活,因而也不及英国那样成功。民族主义的反抗时常发生,最严重的一次是在1925年,当时,法国为了维持对大马士革的控制不得不炮轰了该地。最后,1936年,法国政府仿照1930年的英-伊条约,同叙利亚和黎巴嫩分别议定了条约。不过,这些条约都没有得到法国下院的批准,因此,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冲突仍未解决。

    巴勒斯坦三角关系 在巴勒斯坦,情况独特,因为那里的形势很快恶化成由英国、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三方参加的一场苦斗。阿拉伯人坚持认为,有关犹太人的“民族家园”的《贝尔福宣言》公然违背了以前麦克马洪在其信件中给阿拉伯人的许诺。英国企图通过于1921年分出巴勒斯坦的内地部分成立独立的外约旦国家来抚慰阿拉伯人。这就免除了所有关于建立犹太人之家的托管条款。此外,英国还任命费萨尔的哥哥阿卜杜拉为外约旦的统治者。这一策略对外约旦来说是令人极为满意的。阿卜杜拉始终忠心耿耿地与英国人合作,尤其是因为其国家的贫穷使得他要依靠伦敦的财政援助。或许,阿拉伯世界中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就是由英国资金供养、由英国将军约翰·格拉布统率的外约旦的阿拉伯军团。

    然而,在真正的巴勒斯坦地区,随着犹太移民的不断涌入和忧虑重重的阿拉伯人对犹太人和英国人的回击,这种三方间的冲突变得日趋激烈。托管条款第六条要求英国为犹太人的迁移“提供方便”,并“鼓励犹太人秘密移居该地区。”但是,这同一条款还规定,”居民中其他几部分人的权利和地位”将受到保护。显而易见,英国人当时认为这两条规定未必相矛盾。他们预料,犹太人的迁移永远不会达到侵犯阿拉伯人的”权利和地位”这样的程度。他们未能预见到1933年希特勒上台将产生的影响。犹太移民从1932年的9553人猛增到1933年的30327人、1934年的42359人和1935年的61854人。巴勒斯坦犹太人的总人数从1919年的65000人上升到1939年的45万人。

    只要犹太人的涌入始终适度,阿拉伯人也不会提出强烈的反对。其实,他们曾欢迎过有钱、有干劲、有技艺的犹太人。他们自己早些时候已从犹太人在恢复肥力耗尽的土地、建立工业和控制疾病方面所创造的种种奇迹中大大得益。但是,当移居的小溪变成一股洪流时,阿拉伯人便进行了猛烈的反击,这是可以理解的。正如一位阿拉伯人惊恐地、迷惑不解地所说的那样:“我不懂他们的语言;我不懂他们的习惯;他们使我觉得我在自己的国家里就象一个外国人一样。”其他阿拉伯人指出,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因西方的排犹主义而失去自己的国家。“排犹主义是西方的一种可悲的弊病。……我们不是排犹主义者;我们也是犹太人。然而,西方的这个问题如今却是在使我们受损害的情况下予以解决。你们认为这样做公正吗?”

    阿拉伯人对犹太人的攻击变得愈益频繁和猛烈。其中最重要的几次是1929年的哭墙骚乱、1936年的阿拉伯人“民族政治总罢工”和1938年的阿拉伯人大起义。英国的反应是在这些大暴动之后派出了皇家专门调查委员会。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几个调查委员会已对情况进行了调查,他们企图满足三方不同的、相互冲突的利益——犹太复国主义者的愿望、阿拉伯人的民族主义要求和英帝国的利益,所以他们的建议摇摆不定。例如,1939年5月的白皮书提出,巴勒斯坦在10年内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并提出对犹太人的迁移和土地购买加以明确的限制。白皮书的最后一段包含了这一富于哲理性的见解:“陛下的政府在托管所引起的这场争论中不能指望做到使这一党派或那一党派的党徒们满意。”这一见解证明是完全有道理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都拒绝了英国人的建议,巴勒斯坦的争论甚至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还远没有得到解决。

    三、北非

    19世纪期间,埃及以西的地区即所谓的马格里布,已渐渐沦于欧洲的统治之下(见第十四章第三节)。1830年,法国开始入侵阿尔及利亚;1911年,意大利完成了对利比亚的侵略。意大利的入侵遭到了顽强的抵抗,这一抵抗一直持续到战后,是马格里布为争取解放而进行全面斗争的开端。

    1911年,意大利人在利比亚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就打败了小股土耳其驻军。但是,当地的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用撤离的土耳其人留下的武器继续进行斗争。塞努西教团极为有效地组织和领导了人们的抵抗活动,至1915年夏,意大利人已被限制在沿海地区的六个据点里。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意大利人又试图将他们的权力强加给整个利比亚,但没有获得什么成功。他们只占据了沿海地区,而大部分内地仍在阿拉伯人的控制之下。

    意大利人在利比亚的失败是对欧洲威望的一个严重打击。但是,它很快就因摩洛哥的里夫山地人使西班牙人遭受的惊人惨败而相形见细。好几个世纪里,西班牙在摩洛哥的领地一直限于地中海沿岸四块极小的飞地。其时,法国已在从阿尔及利亚向外扩展,于1881年在突尼斯建立了保护领地,并在 1906年的阿尔赫西拉斯会议之后开始占领摩洛哥。这促使西班牙人采取同样的行动,他们与法国达成了一项瓜分摩洛哥的协议,并于1909年开始向内地推进。他们推进的速度十分缓慢,因此,几年来几乎未遇到抵抗。接着,1921年夏,他们突然遭到了一次惨败——这是自1896年埃塞俄比亚人在阿多瓦打败意大利人以来西方军队所遭受的最惨重的失败。

    予以这一出乎意外的打击的是里夫部落民的领袖阿卜杜勒·克里姆。他在西班牙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懂得西方技术的价值,并知道如何利用西方技术。受惊的西班牙人不断涌入摩洛哥,达15万人,但是,未能克复大部分地区。1923年夏,他们提出给克里姆以自治权,但是,因胜利而洋洋得意的克里姆要求完全独立。到1924年时,西班牙人又被限制在沿海地区,在内地只有少数几个要塞,而且这些要塞通常都处在里夫人的包围之中。实际上,这时的克里姆已成为整个西属摩洛哥的主人。

    第二年,克里姆不仅向西班牙人挑战,还向法国人挑战——这是一个直接导致他灭亡的举动。这一失策一方面起因于他需要法国防线后面的某些产粮地,一方面起因于他错误地估计了法国的政治形势。他对法国人中存在的厌战情绪的程度估计过高,而且还对法国共产党许诺的支持印象太深。1924年9月2O日,法国共产党领导人雅克·多里奥致电克里姆,祝贺他战胜西班牙人,并表示希望“他联络法国和欧洲的无产阶级,与包括法国帝国主义在内的一切帝国主义进行斗争,直到彻底解放摩洛哥领土。”多里奥在表示他的良好愿望时无疑是真诚的,但是,他不能以有效的援助支持他们。

    1925年4月13日,克里姆趁法国援军尚未到达,开始了他的进攻。里夫勇士们穿过法国人的防线,唤起了内地的一些部落。法国要塞由于被切断了同根据地的联系,不得不一个接一个地撤除。彻底的大失败只是由于法国正规军和占外籍军团的绝大多数的非法国人的忠诚才得以避免。当时的形势非常危急,致使西班牙和法国缔结盟约,决定采取联合行动对付里夫人,其中包括从陆路和水路封锁里夫领土,以阻止军火走私。不过,克里姆最初的进攻就未能取得胜利,这意味着他灭亡的开端。法国和西班牙的资源合在一起占有压倒的优势,因此,里夫人的最终失败是不可避免的。

    到1925年秋时,6万里夫军队所面临的是28万法西联军。这种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尤其是自克里姆在法国人的后方举行全面起义未获成功以来。冬春两季,克里姆遭到了一连串的失败,直到1926年5月27日他宣布投降为止。他被流放到印度洋上的留尼汪岛。克里姆虽未能赶走法国人,但他的功绩已唤醒了整个马格布里,激励着别世纪测年代成立的各民族主义党派;这些民族主义党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成功地为自由而战斗。

    四、波斯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不久,波斯已被划分成英国和俄国的势力范围(见第十四章第四节)。大战爆发后,国王宣布了保持中立的官方政策;由于他缺乏力量实施这一政策,这个国家的北部地区不久便被土耳其和俄国军队占领,南部被英国侵占。波斯政府的权力几乎没有超出首都郊区。这场大混乱十分严重、普遍,因而促成了1918年的饥荒;据估计,在这场饥荒中,有2O0万人饿死。人民大众的生活水平低得惊人,这一点在一位外国观察家的报道中得到暗示。他说:毫无疑问,1918年饥荒所带来的不幸由于那些拥有最高权力的人的操纵而大大加重。

    大战结束时人们发现,由于俄国人忙于革命和内战,英国人控制了波斯大部分地区。英国人决心维持这种控制,一方面是因为波斯对保卫印度的重要性,一方面是因为英波石油公司的石油开采地;这些石油开采地对帝国海军的极端重要性在大战期间已得到充分证明。因此,英国人通过重金贿赂,诱使波斯总理及其两名内阁成员于1919年8月9日签订了一个协约;协约规定:提供一笔贷款,修订关税税则,向政府各主要的部提供英国顾问,提供英国军官以组建宪兵队,重建军队和敷设一条铁路。这些条款显然对英国极为有利,因而许多人担心,战前两大强国的控制这时会为一大强国的控制所取代。经过多次辩论后,波斯议会拒绝批准这一协约,协约失效了。

    其时,俄国人并没有闲着。1918年1月14日,他们通告废除1907年的《英俄协定》及其之前和之后[沙皇时期」以任何形式限制和约束了波斯人民自由、独立生存的权利的一些条约。更准确地说,1918年6月26日,他们宣布取消俄国人在波斯的所有租界和特权以及波斯火沙俄的所有债务。推测起来,布尔什维克在面临内战和外来干涉的情况下,作出这些彻底的让步,是希望抚慰他们的波斯邻人、促进殖民地世界反西方的民众起义。这些打算或许可解释布尔什维克当时向土耳其人和中国人所作的类似的让步。

    俄国人进一步奉行他们的政策,于1921年2月26日签订了正式的波斯-苏联友好条约。此条约给波斯人的好处是:正式取消所有的未偿债务,交出在波斯的所有有形贸易设施,废除所有租界、治外法权和其他特权。另一方面,某些条款则对俄国人有利,其中包括:波斯无权将俄国交出的北方五省的租界让给其他任何强国,如果外国列强用波斯领土作为反俄国的作战基地,俄国人有权派军队进入波斯。

    在磋商这一条约的同时,波斯的政治生活正变得更加混乱。例如,1921年1月19日,一位总理辞职,四天后,他复职,并于2月3日组成一个内阁,这一内阁于6日辞职,16日,他又组成另一内阁,这一内阁又于21日被一次政变推翻。策划这次政变的是礼萨·汗,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由俄国人组织的波斯哥萨克旅的一位上校。波斯以后20年的历史就是这位统治者的历史,他上升为这个国家伟大的具有革新精神的国王。

    礼萨是一位严肃、真诚、有异乎寻常的胆量和决断力的军人。由于他专心致志地履行军人职责且才能出众,他由士兵升为军官,并赢得了其部下的尊敬和忠诚。1920年秋,当英国人强迫哥萨克师的俄国军官辞去他们的职务时,他的机会来了。礼萨进入了权力真空,到1921年2月时,他已强大得可以领导推翻政府的政变。从此,他的地位迅速上升。政变之后,他马上成为波斯军队的总司令。几星期后,他被任命为军事大臣。在成立和撤销了几个部之后,他于1923年10月28日自任首相。这时,卡札尔王朝的统治者艾哈迈德国王离开波斯前往里维埃拉;两年后,即 1925年12月15日,礼萨接受王位,建立了一直幸存到现在的巴列维王朝。

    尽管礼萨国王为人有怪僻之处和过分行为,但他的统治犹如吹入腐败、无能和蒙昧主义占优势的环境中的一股新鲜空气。的确,这位国王使人联想起他所钦佩和效法的凯末尔。他的第一个措施是加强军队、使军队现代化,以便消除波斯遭瓜分的危险。在他掌权之前,俄国军官统率的哥萨克师控制了北部诸省,英国军官统率的南波斯步枪队控制了南部诸省,而瑞典军官统率的宪兵队只是在理论上维护波斯的民族利益。在通过大不列颠的干预去掉俄国军官之后,礼萨国王这时又摆脱了英国和瑞典同僚。然后,他将被遣散的部队组成一支拥有4万人的统一的现代化民族军队;他对这支军队非常关心,并将大量钱财用于这支军队。礼萨国王由于有了这支听他支配的军队,能够抵抗不正当的外来压力,还能维护中央政府对那些自19世纪中叶以来事实上一直独立的部族首领的权力。

    礼萨国王还试图使其国家的经济现代化。最惊人的表现是敷设横贯伊朗的铁路。这是英国人和俄国人长期以来一直梦寐以求的;英国人企图通过伊朗使印度同欧洲的铁路网连在一起,俄国人希望将他们的已到达大不里士的铁路延长到波斯湾。礼萨国王既不管英国人也不顾俄国人,设计出他自己的路线。这条路线虽然在经济上并不切合实际,但颇为惊人:在全长870哩的路线上需要架设4000多座桥梁、开凿200多条隧道。这条铁路于1939年竣工,它注定要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把军用物资运至苏联方面起决定性作用。

    这条铁路可代表礼萨国王的经济冒险。当时没有协调一致的计划,因此各个建设项目都不是根据国家经济的总需求设想出来的。到1941年礼萨国王让位时,相当多的工厂已经建成,其中包括纺织厂、水泥厂、制糖厂和卷烟厂等;然而,尽管国家实行很高的保护关税,但几乎所有的工厂都亏本。

    同觊末尔一样,礼萨国王攻击过去的各种信条。他禁止使用名誉称号,废除妇女戴面纱的习俗,命令男子戴欧式帽子。另外,最重要的是,民族主义得到强调,外来影响在可能存在的地方均被肃清。阿拉伯词语从波斯语中给清除出去,现代建筑物按照在从前宏伟宫殿的废墟中发现的阿契美尼德建筑式样建造。这种民族主义的象征是1934年用名字“伊朗”取代了“波斯”,“伊朗”这一名字可追溯到3000年前操印欧语的祖先那里。

    礼萨国王的统治随着他1941年9月16日的让位而突然结束。在前几年中,他已越来越倾向于纳粹德国。同德国的贸易上升到第一位,德国在伊朗的专家、教师、商人和旅游者的人数不断增加。由于1941年6月希特勒进攻苏联,礼萨国王收到了几份苏-英联合照会,要求他将德国人从伊朗驱逐出去。他的答复不能令人满意,于是,1941年8月25日,苏联和英国军队占领了这个国家。9月16日,礼萨国王将王位让给了他的儿子、现在的统治者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

    回想起来,礼萨国王对他国家的影响不象凯末尔对土耳其的影响那么深远。凯末尔从先前的一场军事灾难中得到了好处,这场灾难非常之大,使凯末尔更容易废除那些过时的制度和习俗。因此,土耳其人受西方影响更久,也更能够接受西方影响。不过,礼萨国王远远超过了他的前辈,他的统治是伊朗近代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五、印度

    20世纪初,英国对印度的统治在直到可预见的将来这段时间内似乎十分牢固。1912年,为了庆祝国王乔治五世的加冕,在德里举行了一次盛大的皇帝接见仪式。仪式在泰吉·马哈尔陵建造者沙·贾汗(15921662年)的接见大厅里举行。在富丽、豪华的大厅当中,国王乔治接受了印度王公和权贵们的众口一词的宣誓效忠。1914年,印度齐心协力地支持英国参战。王公们提供了大量的财政援助,同时至少有90万印度人在英国军队中当战斗员,另外,还有30万印度人当劳工。甘地特别热心于支持英国人的事业。他曾给印度总督哈丁爵士写信说:“在帝国的紧要关头,我愿让印度将其所有强壮的儿子作为供品奉献给帝国我们只能默默地、真诚地、全心全意地致力于将帝国从即将来临的危险中解救出来的工作,从而加快我们达到‘地方自治的’目的的进程。”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过了30年,英国对印度的统治便告结束。这一意外结果的一个原因在于战争本身的影响——有关民族自决的种种口号的影响和海外服役对成千上万名带着新思想和新观念返回家园的土兵所起的扰乱性影响。战争刚结束后的几年中的一系列灾害也促进了动乱。1918年的季风不足给印度许多地区带来了饥荒。早一年的淋巴腺鼠疫使许多人丧命,但它同1918-1919年的流行性感冒相比则是微不足道的,后者至少造成了1300万人的死亡!促成动乱的另一原因是,与甘地预期的相反,战后英国奉行压制政策。1919年3月的《罗拉特法案》准许政府不经审判就能拘押宣传鼓动者,授权法官不用陪审团即可判案。甘地组织了一次消极抵抗和不合作运动,来进行回击。在随后发生的骚乱中,英国将军戴尔制造了1919年4月13日臭名昭著的“阿姆利则血案”。他试图向老百姓强调政府的力量,命令军队不经警告便直接向举行政治集会的赤手空拳的市民开枪。近400人被打死,1000人受伤。英国下议院的一个委员会指责戴尔将军,解除了他的指挥权。但上议院却支持戴尔,通过公开募捐为他筹集了26000英镑的安慰金。然而,强烈的抗议浪潮立即席卷全国,甘地指责政府是“恶魔”。

    甘地无疑是战后这场反英运动中的杰出人物。成立于1885年的印度国民大会党在1914年以前并没有对英国人构成严重威胁(见第十五章第六节)。它实质上仍是极少得到乡村民众的支持的中产阶级运动。甘地的伟大贡献就在于他设法来到村民中间,与他们建立友好关系,使他们参加为独立而进行的斗争。甘地虽然是一位受过伦敦训练的律师,但在很大程度上仍保留了印度的和非西方的——实际上是反西方的——本色,国此,他能用意味深长的话语与他的人民沟通思想。

    甘地的讲话朴素、富有感染力。他指出,1914年时,英国人仅以9000名行政官员和69000名士兵就统治了3亿印度人。这一点之所以可能,仅仅是因为各阶层人当时正以一种或另一种方式与英国人合作。如果取消这种合作,英国的统治必将崩溃。因此,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教育和训练人民实行不合作主义即非暴力的消极抵抗。甘地还号召人民进行抵制运动,即联合抵制英货的运动。甘地劝诫人们用家里纺的布代替进口的机制织物。这会削弱英国统治的经济基础,还会复兴乡村工业。他本人就曾系了一条土布腰带,当众操作纺车。甘地教导说,将不合作主义和抵制运动结合起来,就有可能实现地方自治。一旦印度的村民理解这些教导并按教导行事,英国统治的日子就不会长久了。

    伦敦政府努力阻止这场正在集聚起来的风暴,于1919年12月23日提出了蒙塔古-切姆斯福德改革方案,确立了通称为两头政治的行政体制。这使德里的中央政府与过去大致相同,拥有一个委派的总督、一个指定的咨询会议和一个立法议会;立法议会的成员为140人,其中有100名成员是通过范围极其有限的投票选举产生的。两头政治的原则在各省政府中生效,每个省政府均由一个委派的省长、一个指定的咨询会议和一个立法议会组成,省立法议会70%的成员是通过极受限制的投票选举产生的。重大事务“保留”给省长及其咨询会议处理;次要事务如公共卫生、农业、医疗救济和教育等将“移交”给印度部长们处理。人们推测,如果这种“两头政治”即责任的分开证明是切实可行的话,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事务从“保留”名单转入“移交”名单。

    甘地领导的国民大会党拒绝接受英国人的改革建议,这一定程度上是对戴尔事件的一个反应,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实际存在的政治原因——穆斯林首次愿意同印度教徒合作。印度穆斯林认为英国及其盟国强加给奥斯曼帝国的《塞夫尔条约》过于苛刻,他们对这一条约感到震惊。为了向被围困的土耳其人提供支持,他们发动了所谓的”基拉发运动”。甘地抓住这一机会与穆斯林达成了协议,于是,所有的印度人这时都团结起来,既要求修订《塞夫尔条约》,又要求印度自治。1920年9月,他们掀起了一场大规模的不合作运动。这种反应给人以深刻印象,但它逐渐失去了控制。甘地坚决主张严格的非暴力主义,但罢工和暴动却在许多城市发生,在农村,农民们也起来反对地主和放债人。1922年2月4日,动乱达到了顶点,当时,起义的农民进攻了乔里乔拉地方警察局,杀死了22名警察。

    大为震惊的甘地立即命令停止不合作运动,但他还是被逮捕并被判了6年徒刑。两年后,他因身体不好而获释,但这时,民族主义运动已由于印度教徒中的混乱和穆斯林热情的冷却而基本消失,穆斯林因凯末尔废除哈里发制和提出强有力的世俗主义纲领而感到沮丧。

    甘地获释出狱后好几年没有涉足政界。在这期间,新的、更激进的民族主义领导人正在出现,其中包括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到这时为止,国大党领导人就其出身和观点来说,基本上是中上层阶级。到20世纪20年代中期时,带有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政治倾向的工人团体开始出现。这一趋势导致了国大党内部左翼力量的发展,导致了以尼赫鲁为主席的全印独立联盟的成立。全印独立联盟的显著特征是:它不仅要求摆脱英国人的统治而完全独立。而且要求在印度内部按照社会主义的方式进行根本的社会变革。正加尼赫鲁所写的那样:国大党中过去经常看布赖斯所写的有关民主主义的著作和莫利、基思、马志尼所写的著作的青年男女,如今正在阅读所能到手的有关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和俄国的书籍。

    尼赫鲁本人就是这种新趋势的一个很好的实例。他是一位富有的律师的儿子,曾在哈罗公学和剑桥大学读书,1912年取得律师资格。回国后,他投身于为自由而进行的民族主义斗争,成为甘地的追随者和敬慕者。然而,尼赫鲁完全不同于他的这位神秘的、苦行主义的领袖。他是一位民族主义者、一位社会主义者、一位坚信科学技术是将人类从存在已久的苦难和愚昧中解放出来的工具的人。后来,尼赫鲁与甘地分手了,因为甘地拒绝接受现代世界,他指责说:“解救印度的办法在于忘掉印度在过去50年中所学到的东西。铁路、电报、医院、律师、医生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全得废弃,所谓的上层阶级必须自觉地、虔诚地、慎重地了解简朴的农民生活,懂得这是一种给人以真正幸福的生活。……每当我坐上火车或公共汽车,就感到我这样做是在亵渎我的良知。”

    不过,尼赫鲁承认甘地在唤起印度农民方面所做的出色工作。即使是因个人竞争和学说上的争论而分裂的国大党,也还得依靠甘地。1928年12月,甘地重返政治舞台,并说服国大党接受了激进派和保守派都能接受的一项妥协决议。几个月后,英国工党战胜保守党,组成了新内阁。前景似乎很有希望,因为工党以往一直批评保守党对允许印度自治这一问题采取拖拉做法。然而,印度自治的希望并没有实现;事实证明, 1930-1939年的10年是令人失望的10年。

    一个原因是政府在镇压和让步的循环之间摇摆不定。继民族主义暴力之后是大规模的逮捕和放逐,然后又是企图通过逐步让选举制生效来进行安抚。不过,许多责任要由印度人承担,因为他们日益分裂成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两大敌对的集团。早在1919年,全印穆斯林联盟就已成立,但许多年里它几乎一直没有什么追随者。不仅穆斯林人数不到次大陆总人口的四分之一,而且国大党声称它代表所有的印度人,不管他们的宗教信仰如何。实际上,国大党内确有一个由著名的阿布尔·卡拉姆·阿札德领导的穆斯林派。因而,穆斯林联盟直到1935年以后由孟买的律师穆罕默德·阿里·真纳领导时才变得重要起来。真纳提出在联合的基础上与国大党合作,但国大党拒绝了这一建议,只愿与以个人名义加入国大党的穆斯林打交道。于是,真纳进行报复,他向穆斯林民众大声呼吁说伊斯兰教正处于危险之中。对此,反应是热烈的,因为印度许多穆斯林认为,他们与穆斯林世界其他人的共同之处比他们与邻近的印度教徒的共同之处更多。真纳在选举中的成功使后来建立独立的穆斯林巴基斯坦成为可能。

    在此期间,总督欧文勋爵已于1929年10月宣布,英国明确地制定了给印度以自治领地位的计划,并将召开会议作出安排。然而,国大党却于1929年12月31日通过了一项要求完全独立的决议。3月12日,为了迫使英国人撤离印度,甘地又发起一场国民抵抗运动。他的战术是向170哩以外的大海进行伟大的食盐进军。在海边,他舀取海水,放在火上煮——这是向被他谴责为极不公正的政府盐税进行挑战的一个象征性行为。这场运动不仅得到很好的宣传、非常激动人心,而且十分猛烈,因为广大农民都痛恨盐税,积极支持甘地。普遍的骚乱爆发了:人们攻击政府的盐场,恐怖分子袭击官员,受到世界性严重经济萧条的沉重打击的失业工人举行暴动。5月5日,甘地再次被捕入狱,与他一起被捕的还有约6万名追随者。

    欧文勋爵知道单靠武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在秩序稍微得到恢复之后,他于1931年1月26日释放了甘地,并说服甘地于3月 4日签订了《德里协定》。政府同意释放未犯有暴力罪行的政治犯,作为回报,国大党将结束抵抗运动。还将参加早几个月就已开始的圆桌会议。甘地亲自参加了在伦敦举行的会议,但没有达成协议,这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当时工党政府已被保守党占优势的、不太灵活的“国民政府”所取代。甘地返回印度后,于1932年1月再度被捕。抵抗运动再次爆发,但这时,这个国家已疲惫不堪,因而这一运动几个月后,便渐渐消失了。

    最后,1935年8月2日,英国议会通过了《印度政府组织法》,将它作为制止暴力和推进自治这一双重政策的组成部分。该组织法规定缅甸和亚丁将与印度分离,成为英国政府直辖殖民地。印度本身经各王公之国同意后将成为一个由各省和各王公之国组成的联邦。同1919年宪法中的规定一样,总督仍保留对外交事务和防务的权力,但联邦的其他所有事务全交给两院制议会处理,议会的大多数成员是由约600万名受到限制的选民选举产生的。在各省,用省议会和向省议会负责的各个部代替已被事实证明是无法实行的两头政治的方案.近3,800万印度人获得了选举省议会的权利,省议会将享有处理本省事务的绝对自治权。如果某个省政府出于任何原因未能行使职责,当地的英国省长有权处理公共事务。

    由1935年的组织法提供的联邦证明是不成功的。印度王公不信任民族主义者,拒绝合作。因此,成立于1919年的中央政府继续起作用。不过,对诸省所作的新安排已随着1937年各省议会的选举而付诸实施。民族主义者控制了11个省中的7个省份,并立即着手释放政治犯、恢复公民自由、准备土地改革。1939年,当总督宣布印度参加新的世界大战时,这一切便突然结束了。由于这事根本未与印度人商量,7个省的民族主义部长全都辞职。于是,英国省长们接管了这7个省,以法令进行统治。民族主义者再次提出了完全独立的口号,而真纳领导的穆斯林则要求将次大陆分成两个国家,一个是印度教徒的国家,另一个是穆斯林的国家,即所谓的巴基斯坦。

    六、中国

    中国尽管名义上已经独立,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也经历了可与印度相比的反西方运动。1917年,中国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希望收复1914年被日本占领的山东省。当凡尔赛的调停人没有将这个丢失的省份归还给中国时,在北京的学生和知识分子中间爆发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抗议很快波及其他城市,商人们以罢市的方式参加抗议。这场运动后来发展成抵制日货运动,并伴有与日本侨民的冲突。新成立的工会也通过举行罢工参加了这场抗议运动。总之,事实证明,这场运动是中国历史上民族感情的最强烈、最普遍的表露。

    由于西方列强乐意让日本保留它在中国大陆的战利品,它们也成为这场猛烈爆发的运动的靶子。相形之下,苏联却得到中国人的同情和钦佩。一个原因在于列宁的反帝国主义的教导有着可以理解的吸引力。另一原因是苏联政府象它当时在土耳其和波斯所做的那样,放弃了沙皇在中国的特权。不难理解,中国的民族主义者这时越来越依靠苏联而不是依靠日本人和西方人。

    这些变化给了孙中山用新政策和新方法重新开始革命的机会。在建立共和国的1911年革命以后,他遇到了艰难时期(见第十六章第五节)。袁世凯将他撇在一边,而各省军阀则不理睬中央政府,作为独立的当权者统治各省。这时,孙决定,为了打败军阀、创立一个统一的、现代化的国家,必须增强国民党的实力。他呼吁国际援助,但遭到了西方政府的拒绝,不过,苏联却积极响应,因而开始了一直持续到1927年的“国共合作”。

     1923年1月,孙中山和苏联代表阿道夫·越飞一致同意,国共合作的目的并不是要在中国建立共产主义,而是要“实现国家统一,获得国家的完全独立”,俄国人接着又派能干的米哈伊尔·鲍罗廷去广州,在那里,他成为孙的得力助手。他们一起实现了三大基本变革:按共产党的方针改组国民党,组织一支强有力的现代化军队,发展一种更有效、更有吸引力的政治思想体系。

    在改组国民党的过程中,孙通过由国民党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的中央执行委员会开始控制了该党。国民党这时首次能作为一个从总部到最小的支部的纪律严明的单位发挥作用。同时,在俄国武器和以瓦西里·布吕歇尔将军为首的俄国军官的帮助下,一支新的军队正在建立。1924年5月,为培养军官,黄埔军校在广州成立。黄埔军校的正式校长是孙的参谋长、刚从莫斯科红军学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回国的蒋介石,但真正的领导人则是布吕歇尔。也许该注意到,该校的政治部主任是周恩来,他后来成为共产党中国的外交部长和总理。最后,孙中山将其政党的思想体系改造成著名的三民主义: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民权主义旨在实现民主政治,不过,一党统治下的一段时期的监护被认为是必要的。民生主义旨在通过平均分配土地和实现国家对工业的管理或控制来为人民谋求经济上的改善。

    1925年,正当孙中山为实现他的抱负而制成种种工具之时,他却去世了。他虽未能活着看到军阀被挫败和国家的统一,但今天,大陆的共产党人和台湾的民族主义者都公认他是现代中国伟大的创造者之一。孙中山的去世使蒋介石有可能成为国民党的领导人。1926年5月,他担任了“北伐”的总指挥,“北伐”是一场旨在消灭北洋军阀从而统一中国的战争。国民党军队以宣传团为先导,以破竹之势前进,于10月到达长江。这时,首都迁到了由左翼分子和共产党人控制的汉口。

    这一点清楚地表明了国民党内部置身于汉口的左翼分子和蒋将军领导下的右翼分子之间日益增大的分裂。蒋介石赞成民族主义而不赞成社会革命。他因一直行进在他的各师前面的左派宣传团的活动而变得惊慌起来。这些宣传者在农民和城市工人中间活动。发动了一场反对拥有土地的绅士,城市资产阶级和西方企业界的革命运动。尽管蒋介石曾与他的俄国顾问密切合作,但他肯定是反共产主义的,他决心阻止左派对国民党的控制。

    由于这种情况普遍存在,无疑,右派和左派两大相互对立的势力必将进行最后的较量;1927年3月24日攻克南京时,这一较量终于到来。正如其他城市所发生的情况一样,当国民党军队逼近时,工人和学生组成队伍。他们发起了总罢工,并能在军阀军队离开和蒋介石军队到达之间的间隙时间里接手控制这座城市。蒋介石一点也不乐意得到包括周恩来在内的革命委员会的欢迎。由于国民党保守分子和上海金融界的支持,蒋介石这时对共产党人及其左派盟友进行血洗。鲍罗廷返回俄国,蒋介石改组了国民党,因此,他成为国民党无可争辩的首脑。1928年6月,他的军队占领北京,摧毁了北洋军阀的势力,完成了国家的正式统一。这一新的中国的首都迁到了南京。

    这时,蒋介石参观了北京城外的佛寺,这里安葬着孙中山的遗体。他向已故领袖的在天之灵报告说,他已获得胜利。同第一次世界大战刚结束后的几年相比,中国这时的情况的确有了极大的改善。在以后的10年中,中国在蒋的指导下取得了明显的进步。铁路的哩数几乎增加了一倍,现代化公路的哩数也增加了三倍。1932年取缔了国内关税关卡,这类关卡过去大约有500个。而且,首次制造了统一的货币。在政府议事程序、公共卫生、教育和工业化方面也取得了重大进步。同样引人注目的是政府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成就。政府夺回了关税控制权,收复了割让给外国的一些领土,收回了西方列强夺去的许多特权。到1943年时,所有外国都已放弃了在中国的治外法权。

    但是,蒋介石的改革方案有着严重的漏洞,这些漏洞最终证明是致命的。极其需要的土地改革因农村地区的国民党为反对任何改革的地主所控制而被忽视。蒋介石的一党制的独裁政府阻止了民主政治的发展;因此,反对党党派不可能通过法律手段坚持自己的权利;革俞才是唯一的选择。最后,国民党未能发展起能赢得人民支持的思想。民族主义的呼吁对渴望获得土地的农民和贫困的城市工人几乎没有什么吸引力。蒋介石认识到有些东西丢失了,于是他求助于儒家有关礼仪和正当行为的古老说教。这些说教在20世纪的中国显得又无效又离奇。

    如果国民党政权享有长期的和平,那么,它的这些弱点也许会逐渐得到克服。但是,它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它有两大死敌:国内的共产党人和国外的日本人。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成立,在随后几年中,它的支部遍及全国各地。许多学生和知识分子在共产党的行动起来的号召和在将来建立一个无产阶级的平等社会的保证的吸引下,加入了共产党的阵线。众所周知,共产党最初曾与孙中山合作,后来,于1927年同蒋介石决裂。共产党的大多数领导人被蒋介石杀害,但有些人设法逃进了华南山区。他们的领导人之一是毛泽东,毛泽东这时无视莫斯科的第三国际,制定出新的革命策略。他拒绝了只能依靠城市无产阶级进行革命这一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原则。他根据对农村的直接考察断定,占人口70%的贫农是“革命的先锋。……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这对莫斯科来说纯属异端邪说,但毛自行其是,将农民组织起来,在南方建立了独立的军队和政府。

    蒋介石所作的反应是发动了五次所谓的“剿匪战役”。由于共产党的没收地主的大地产分配给农民的政策争取了农民,共产党人得到了农民的支持从而幸存了下来。第五次围剿确成功地将共产党人逐出了根据地,当时,这些共产党人被国民党军队团团围住。最后,9万人设法突破了重围,这些人中只有不到7000人在历经长达6000哩的惊人艰难的跋涉后幸存下来。在这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368天(1934年10月16日到1935年10月25日)的“长征中”,他们几乎平均每天都要同总数达30多万的国民党军队发生冲突。最后,共产党的幸存者到达西北诸省,在那里,他们艰苦奋斗,建立了根据地。他们的土地改革政策又赢得了农民的支持,因此,他们能扩大力量,最终发展成南京国民党政权的重要对手。

    蒋介石在卷入同共产党的这一内战的同时,还遭到了来自国外的日本人的进攻。我们以后将看到(见第二十四章第一节),这一侵略从1931年占领满洲开始,一直继续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日本人控制整个东部沿海地区时。共产党的颠覆和日本人的侵略加在一起最终使蒋介石于1949年逃往台湾,让毛泽东在其新首都北京统治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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