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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八回 关前血战


  且说飞钵僧,在刘黑闼面前讨旨出战,刘黑闼大喜:“老禅师出马,必胜无疑。”
  飞钵僧领旨下殿,点兵三千,带着法青、法红、法净、法明四大弟子,骑上八叉梅花鹿,手提飞钵,杀出东门。
  刘黑闼预感到唐军来者不善,这次交锋必然是一番血战,因此率领文武百官登城观战。
  再说飞钵僧,越过吊桥,催梅花鹿来到两军阵前,三千军兵一字排开,四大弟子分立左右,他把两面飞钵一碰“嘡啷啷啷”,往对面观看,但见唐军摆了个二龙出水的阵势,正中央,皂旗之下,闪出一员大将,身高过丈,膀阔三停,皂袍金甲,黑马长矛,面如锅底,狮鼻环眼,燕颔虎须,悬鞭佩剑,好一派威风。
  左右排列八员大将、八匹战马、八般兵刃,他们是:金国栋、童佩之、贾云福、柳卅臣、黄天虎,李成龙、杜文忠、史大奈。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
  飞钵僧看罢,高声喝道:“对面来的唐将,报名再战。”
  尉迟恭一看,眼前闪出一支人马,为首的是个和尚。只见他,新剃的脑袋,锃明瓦亮,面如蟹盖,五官狰狞,两只怪眼,贼光四射。身披僧衣,外罩棋子布袈裟,斜背百宝囊,胯下压骑八叉梅花鹿,掌中使一对镔铁大钵,这对兵刃形如锅盖,转圈是刃,钵脐上有三尺多长的铁链,链端是鹿皮挽手套。尉迟恭征战了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兵器。听了和尚的问话,遂答道:“某乃山西朔州人氏,扶保贞观天子。复姓尉迟,单字恭,号敬德是也。”
  “阿弥陀佛。”飞钵僧怪眼睁圆,大喝道,“原来是无名的小辈,你敢与我交手吗?”
  尉迟恭原就是个性如烈火的人,闻听此言勃然大怒:“秃驴头,尔不在佛前诵经,却跑到战场上杀生害命,真是罪大恶极,待某将尔抓住,下汤锅,喂王八!”
  “阿弥陀佛!”
  飞钵僧气得直晃脑袋,忽听身边有人说:
  “师父,徒儿不才愿打头阵。”
  飞钵僧一看,正是三弟子法净:“黑贼厉害,你要多加小心。”
  法净道:“师父放心,待我取他的黑头。”
  法净说罢,撒开双腿,手提泥金大棍,“嗖嗖嗖”一溜小跑来到尉迟恭马前,用棍一指,高声喊道:“黑鬼,拿命来。”
  就见他双脚点地,往空中一蹦,跳起来足有八尺多高,抡起大棍,往下便砸,尉迟恭不敢怠慢,手横铁矛,往上一架,“咣啷啷”棍矛相撞,火星飞迸,尉迟恭大笑道:“原来又是一头秃驴,快报上名来!”
  “弥陀佛,我乃法净是也。”
  尉迟恭冷笑着说:“嗯,这个名字叫得正对,你他娘的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可不是发净吗?”
  “胡说,看棍!”
  法净棍走下盘,奔乌雅马的前腿扫来。尉迟恭手把铁过梁,往上一提,乌雅马咴儿咴儿直叫,跳起前腿,法净这一棍走空了。尉迟恭不等他进招,“扑棱”把长矛一抖,分心便刺。法净急忙撤步抽身,把矛躲过。尉迟恭搬回矛头,一献矛攥,“唰”直奔法净左肋点去。法净一看不好,嘿!忙往右一闪身,矛攥贴着他的前襟就过去了。尉迟恭急忙撤回矛攥,顺矛头,使了个力劈华山,枪当棍用,奔法净的秃头就拍下来了。法净躲闪不及,这下拍了个着实,“啪!”正打在头顶心上,揍了个脑浆迸裂,万朵桃花开。法净连吭也没吭,一缕阴魂,到西方极乐去了。
  飞钵僧在后面看得清楚,疼得他“哎呀”一声,差点儿从鹿背上掉下去。忙命人把法净的尸体抢回,用棺木成殓。飞钵僧刚要出阵给法净报仇,谁知,就在这一刹那,四弟子法明就冲上去了。法明与法净的感情甚好,法净一死,把法明都疼坏了,由于感情冲动,他也没向师父讨令,擅自冲到尉迟恭马前,哭着说:
  “阿、阿弥、陀、陀佛,黑鬼休走,贫僧定要给我的师兄报仇雪恨。”
  尉迟恭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你这秃驴,叫什么驴名?”
  “呸!黑鬼,某乃法明是也,看棍!”
  尉迟恭边招架边说:“秃驴不必难过,你师兄走得不远,我送你找他去吧。”
  法明都气糊涂了,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还点点头说:“那是自然!”
  等他说完了,他也知道说错了,忙把秃脑袋一扑棱说:“不,我才不找他去呢!”
  说罢抡棍便打,与法明战在一处。
  书中代言,法明的武艺与法净相差无几,再加上他爱动感情,边哭边打,更不是尉迟恭的对手了,七八个回合后,尉迟恭上边一晃,突然矛走中盘,奔法明前心刺去,法明躲闪不及,“噗!”一声扎了个透心凉,长矛的尖子从法明的后背露出去半尺多长。法明惨叫一声,手刨脚蹬,七窍冒血而亡。尉迟恭后把一压,前把一挑,把法明的死尸举到空中,一边摇晃一边叫道:“秃驴!找你的师兄去吧!”
  说着使劲往前边一甩,“悠——吧嗒”一声,抛到飞钵僧面前。
  “哇呀呀呀!”飞钵僧又心疼又生气,暴跳如雷。法青怕师父看着尸体难过,忙命人把法明抬走。法红大叫道:“师父,待弟子出阵去会黑鬼。”
  “不!”飞钵僧道,“你去也没用,还是为师会他。”
  说着双脚点镫,催开梅花鹿。他这头鹿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脚快力猛,机智灵活,还能协助主人参战。它头上的两只角,比刀剑还锋利,要被它顶上,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飞钵僧咬牙切齿,怪眼圆翻,骂道:“尉迟恭,叫你知道知道洒家的厉害。”
  尉迟恭刚要接战,忽听身后有人喝喊:“老元帅,杀鸡焉用宰牛刀,把他交给我好了。”
  说话的正是中军参将金国栋,尉迟恭连胜两阵,也觉得有点乏累,遂把马一拨,回归本队。
  再说金国栋,催马摇枪与飞钵僧打了照面,喝问道:“凶僧,你叫什么东西?快快报与我知!”
  飞钵僧本想杀死尉迟恭给徒弟报仇,没想到被金国栋给冲了,气得他五脏冒火,七窍生烟,遂答道:“洒家在保康王驾前称臣,官拜护国禅师之职,飞钵僧是也。”
  金国栋喝道:“出家人不安分,沾染红尘,杀生害命,真是佛门的败类!”
  “呸!孽障,竟敢胡言,快快拿命来!”
  只见他把左手的大钵一晃,把右手的大钵抡开,“呼”一声奔金国栋顶梁便劈。金国栋也没遇上过这种特殊兵刃,忙抖枪招架,大钵的刃子正砍到枪杆上,“锵啷”一声,火光迸现,把枪杆削为两段。金国栋大吃一惊,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飞钵僧左手的大钵就到了,一道寒光奔金国栋劈来,再想躲可就晚了。“咔嚓”一声人头落地,死尸栽于马下。飞钵僧不解恨,又一钵,把金国栋的战马也给斩了。
  童佩之一看盟兄丧命,痛断肝肠,拍马舞刀直扑凶僧,不容分说,搂头便砍。飞钵僧一歪头把大刀让过,把左手大钵一晃,用链子把刀杆缠住,往怀中一带,喊了声:“你给我过来吧!”
  童佩之一看不好,赶紧撒手扔刀,要拔佩剑,还没等他把宝剑拔出来呢,飞钵僧的大钵就到了,“咔嚓”一声,把童佩之斜肩带臂劈为两半,死尸栽于马下。
  尉迟恭急忙传令,把两具尸体抢回,刚要催马过去,黄天虎、李成龙就冲出去了。两匹马就好像闪电一样,冲到凶僧面前,两把大刀同时抡起,一个砍飞钵僧的脑袋,一个砍坐下的梅花鹿。飞钵僧并不慌张,赶紧把双钵一分,左手钵架黄天虎的刀,右手钵搪住李成龙的刀,喝问道:“来将为谁,报名再战。”
  二将大呼道:“你爷爷黄天虎!”
  “你外公李成龙!”
  说罢舞起大刀,双战飞钵僧。要说起黄天虎、李成龙的武艺,可真不寻常,他们也是江湖绿林人出身,自幼学会马上步下的本领,既能飞檐走壁,又能跨马征杀,以骁勇善战而驰名于天下,当年程咬金占据瓦岗山时,他二人受封为八虎上将。现在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威风仍不减当初。他们最讲义气,重于感情,为给金国栋、童佩之两位盟弟报仇,他俩豁出了性命,因此倍加凶猛,两口大刀,上下翻飞,紧紧把飞钵僧缠住。飞钵僧见势不妙,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打着打着,冷不丁从皮囊中一伸手,掏出一个暗器。书中代言,这宗暗器名叫子母电光球,所谓子母,就是一大一小,大的像鸭卵,小的像核桃,是用纯钢制造的,说回来就是两颗钢蛋,表面上用水银镀过,锃明瓦亮。就见飞钵僧把电光球往掌中一托,喊了声“着!”“唰、唰”两道寒光奔黄、李二将打去。黄天虎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啪”一声被母球击中面门,就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于马下,李成龙被子球击中鼻梁,也翻身落马。说时迟,那时快,飞钵僧手起一钵,把黄天虎砍死;梅花鹿吼叫一声,竖起鹿角,“嘎吱”一声把李成龙肚皮划开。可叹两员大将,眨眼之间,双双毙命,唐军见了,无不惊骇。
  尉迟恭忙命人把死尸抢回。飞钵僧也利用这个机会收回电光球,哈哈大笑道:“尉迟恭,黑鬼,还不过来送死?”
  尉迟恭早就按捺不住了,飞马挺矛直奔飞钵僧。“唰”一矛分心便刺,飞钵僧用左手的大钵往外一搪,右手钵一晃,奔尉迟恭砍来,老元帅急忙掣矛招架,飞钵僧左手的飞钵又到了,被尉迟恭闪身躲过。马来鹿往,战在一处。
  尉迟恭不愧是有名的大将,力猛矛沉,枪法出众。飞钵僧也是当世的高人,武艺超群,因此战了个棋逢对手,不分胜负。
  飞钵僧一看,光靠飞钵万难取胜,便又使出拿手的本领,忙里偷闲,取出子母电光球,一抖手奔尉迟恭打去。尉迟恭虽然加了防备,可是电光球来得太快了,母球打到前胸上,子球打到脑门上。前胸有铁甲保护,伤的并不严重,脑门上这一下可不轻,把尉迟恭打得眼前直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他用手捂住伤口,大叫一声拨马便跑。飞钵僧不舍,催鹿追来。
  贾云福、柳卅臣、杜文忠、史大奈四将,忙催马出阵,把尉迟恭保护起来,败回大营去了。飞钵僧大获全胜,不住地哈哈大笑,命人把电光球拣回来,也领兵回城去了。
  且说尉迟恭,一直坚持着回到辕门下马,众亲兵架着他走进中军宝帐。杜文忠忙把军医官叫来,医官动手给尉迟恭摘盔卸甲,扶他躺到床上,仔细验伤,但见,胸部有拳头那么大一片红肿之处,幸喜没伤着骨头,敷了些止痛消肿的药。再看脑门上这块可够严重的,肿起来足有两寸多高,中心流血,四周青紫,连整个一张脸都肿起来了。军医仔细验了验伤,确认并未骨折。敷了消炎止血药,又让尉迟恭服下止痛散,然后把伤口包扎起来。众将劝他好好养伤,尉迟恭腾身跳起,以拳捶案道:
  “兵败将亡,大败而归,我还有什么脸面休息,定要与那凶僧分个长短!”
  众将苦苦相劝,尉迟恭无奈,一屁股坐到床上,不住地摇头叹息。
  次日拂晓,飞钵僧在辕门外讨敌骂阵,尉迟恭无法交战,只得命人挂起免战牌,又派人去临潭告急。
  三天后,贞观天子驾到,扎下御营。尉迟恭手捧先锋印前来请罪,李世民道:“兵家胜败乃属常事,王兄何罪之有,愿你早日把伤养好才是。”
  尉迟恭谢了恩,便把开仗的经过讲了一遍。当说到童佩之、金国栋、黄天虎、李成龙四将阵亡的经过,李世民垂泪道:“英烈们前仆后继,浴血奋战,为大唐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当修祠立碑,流芳万世。”
  书记官马上把皇上的话记录下来备了案。
  李世民又说道:“飞钵僧如此厉害,哪个可以胜他?”
  众将低首无言。李世民往两旁看看,好不泄气,突然以袍掩面,放声大哭道:“可叹罗王兄去世太早,眼下若有我那罗王兄在,朕何必如此为难!”
  众将听了,愈感羞愧。“报——!”
  报事的蓝旗官飞跑着进了御帐,刀尖点地说道:“启禀陛下,飞钵僧又在阵前讨敌。他说,叫我们赶快出兵,不然的话,就把唐营踏平。”
  尉迟恭忍痛负伤站起身形,拱手道:“微臣愿讨旨出战。”
  “不、不、不!”李世民摇头道,“王兄伤势严重,岂能出马!”
  尉迟恭道:“凶僧连日骂阵,我若再不出兵,岂不被他们笑掉大牙!”
  “这个……”
  李世民沉吟难断。徐军师说道:“陛下宽怀安坐,尉迟将军也不必勉强,本军师荐举一人,管保大败凶僧。”
  “噢?”李世民忙问道,“但不知军师说的是哪一个?”
  徐懋功手捻长髯,笑呵呵地往左右看看,目光落到程咬金身上。老程吓得一哆嗦,心说,牛鼻子没安好心眼儿,又要在俺老程身上做文章了。果不出所料,徐军师对皇上说:“陛下,臣方才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四弟程咬金。”
  还没等皇上张嘴,老程就沉不住气了。他往前紧走几步,粗脖子红脸地说:“万岁,别听他胡说八道,臣怎能胜得了飞钵僧?他这是管丈母娘叫大嫂——没话找话!”
  徐军师道:“四弟,你先沉住气,听三哥把话说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程把腰一插,腆着肚子,气呼呼地听着,徐军师一不慌,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咱们老哥俩共事几十年了,愚兄给你算了一下,大仗小仗你已经打过五百七十三仗了,救驾十三次,大会战三十六次,胜仗四百多次,会斗有名的大将十九次,其中包括转危为安、败中取胜和吉人天相。你会斗过西蜀赵王李元霸,天宝大将宇文成都,银锤太保裴元庆,花刀将魏文通,双枪将丁延平,靠山王杨林,岳王杨素。劫过皇纲,闹过长安,走马取金堤,三斧子定瓦岗,扬州索玉玺,会战十八国,探过地穴,斧劈老君堂,救秦王,一年前还战过苏定方。四弟呀,你大江大浪渡过无数,又何惧这小小的飞钵僧?愚兄知道你为什么不讨令,你是觉得飞钵僧不值你一打。你不愿讨令可以,可愚兄不能不替你想到啊。”
  程咬金越听越美,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满脸是笑:“哈哈哈哈,三哥,你真行,真猜到我心里去了。”老程手舞足蹈,对皇上说,“陛下请放宽心,量小小的飞钵僧,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微臣讨令出战,定要取他的秃头!”
  李世民看得清楚,徐军师使的是软手腕,成心往上架程咬金。没想到一贯狡猾的大老程,这次竟上了当,心中着实不忍。徐懋功猜透皇上的心思,马上把话接过来,对老程说:“四弟既然讨令出战,万岁岂能不准。本军师给你马步军兵两千,赶快立功去吧。”
  “遵令啊!”
  老程接令在手,乐呵呵走出金顶黄罗帐,飞身上了大肚子蝈蝈红,点兵两千,炮响三声杀出唐营。
  贞观天子问徐军师:“鲁国公武艺平常,人所共知,他哪里是飞钵僧的对手,军师偏要使他出战,岂不凶多吉少?”
  徐军师笑着说:“陛下难道不了解程咬金这个人吗?别看他武艺一般,却有几点超人之处。一、脸皮厚。二、粗中有细。三、胆大如斗,四、鬼点子特别多。别人受不了的罪他能受,别人享不了的福他能享,这就是他克敌制胜的主要原因。不过,此人喜怒无常,有时候不听使唤,必须用各种手段来对付他,他才能拼命。”
  李世民笑着点点头:
  “爱卿说得对,不过他武艺确实不精,万一有点差错,朕于心何忍?”
  徐军师说:“吉人自有天相,如主公不放心,可以给他观敌瞭阵。”
  李世民点头说:“卿言正合朕意。”
  徐懋功马上传令,亮全队给程咬金助威。且说程咬金,率领人马来到两军阵前,把大斧一摆,排开阵势,定睛往对面观看。但见离自己不远处,闪出一支人马,约有三千余人。绣旗之下有一头八杈梅花鹿,上边端坐着一个和尚。只见他,身高过丈,膀阔三停,肚大腰顸,腚大腿圆,身穿短偕衣,斜披毗卢褂,后背百宝囊,手提镔铁飞钵。面如青蟹盖,阔口咧腮,满脸横肉,两只凸出的蛤蟆眼,贼光四射,让人望而生畏。老程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时他才清醒过来,方才那股高兴劲儿,都随着这口冷气飘走了,埋怨自己太混蛋,结果上了徐懋功的当。然而木已成舟,想收兵回去是不可能了。
  再说飞钵僧,三天前大获全胜,受到刘黑闼和全城文武的称赞。除上奏赤壁保康王,为他立大功之外,还赏赐他金银三千两,锦锻二百匹。三天来,飞钵僧一直陶醉在颂扬声中。这个和尚野蛮成性,向来无素养,因此愈加狂骄,在人前信口开河,大话连篇,说什么三两天内就可以大败唐军,活捉李世民,尽斩唐将等等,大言不惭,令人作呕。苏定方一向讨厌这种人,也不喜欢顺情说好话,便顶撞了飞钵僧几句,他说:“老禅师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唐营众将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决不能等闲视之。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岂能从一两仗中看出上下?”飞钵僧不悦,沉着脸说:“苏大帅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叫长敌人的锐气,灭自己的威风。难道你没看见,唐营被贫僧杀得闭门不敢应战,免战牌高悬?难道你没看见,贫僧若力斩四将,大败尉迟恭?”
  苏定方道:“你杀死的四将,都是无名之辈。尉迟恭虽勇,也够不上一流的大将。唐营不出兵,是因为援兵未到,一旦发来援军,胜负难以预料!”
  飞钵僧一向说惯了上句,被苏定方当众抢白一顿,实在忍无可忍,遂大叫道:“苏定方,你敢与洒家打赌吗?”
  苏定方冷笑道:“有何不敢?”
  飞钵僧道:“下次开兵时,贫僧若再打了胜仗,你怎么办?”
  苏定方道:“禅师若能大获全胜,苏定方愿把人头给你。”
  “好,贫僧若不获全胜,也把人头给你。”
  刘黑闼怕他俩闹翻了,赶紧打圆场说:“二位,这是何苦?都为自家的事情何必下这么大的赌注。依孤看,就以五百两纹银作赌好了。”
  众将也再三解劝,两个人才不言语了。飞钵僧嘴里不说,心中可做上了劲儿,决心要打个漂亮仗,狠狠整整苏定方,今天他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出兵的。他以为唐营还是不敢应战,后来发现唐营把免战牌摘了,紧接着炮响三声冲出一支人马。为首的是个胖子,靛脸硃眉,手端大斧,金盔金甲,人高马大,好不威风。飞钵僧看罢,高声喝道:“来将为谁?赶快报上名来。”
  到了这个时候程咬金也就不害怕了。不但不害怕,还显得格外从容镇定。他把大肚子一腆,眉毛一扬,以长者的口吻说:“小和尚,说话要有礼节吗,在长者面前说话岂能粗声粗气的?你应该这么说,老爷子,您贵姓啊,高寿了!怎么称呼啊?孩子呀,记住了吗?”
  飞钵僧闻听,气得眼前直冒金星,怒吼道:
  “呸!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洒家?快快报上名来!”
  “唉!”老程摇摇头说,“孺子不可教也。既然你要问我是谁,老夫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可要坐稳当了。”
  “这是何意?”
  老程笑道:“因为我的名气太大,我怕你一害怕,从鹿上掉下去。”
  “胡说!贫僧的胆子没那么小,你就快说吧。”
  老程自豪地说道:“老父家住山东兖州府,东鄂县,小耙子村。现住中原大国长安城,官居鲁国公之职,人送绰号天下无敌的大英雄,程咬金,你程爷爷是也。”
  飞钵僧气得把脑袋一扑棱,哈哈大笑道:“贫僧以为你是谁呢,闹了半天是个有名的大饭桶啊!可把洒家唬得不轻。”
  程咬金把眼睛一瞪:“放屁,放你娘的紫花屁!说我是饭桶,你就是饭桶下的崽子!”
  “哇呀呀呀!”飞钵僧吼叫道,“匹夫,休要耍贫嘴,看洒家要尔的狗命!”
  说着把飞钵抡开,就要动手。
  “且慢!”老程道,“秃驴,别给脸不要脸,就凭你这副小模样能配得上与我动手吗?不过,要打也行,咱得打出个名堂来!”
  “程咬金你说吧,什么名堂?”
  老程道:“程爷爷要叫你在我马前过去四个照面,我就算输了,宁愿跪在你的脚下拜你为师,杀剐存留,任凭发落,你看怎么样?”
  “哇呀呀呀!”飞钵僧道,“洒家要在四个回合内,败在你的手下,就跪在你的马前拜你为师,愿杀愿剐,请你发落。”
  程咬金说:“君子一言!”
  飞钵僧道:“快马一鞭。”
  老程说:“谁要是说话不算,谁是这么大个的王八!”
  飞钵僧也说:“口不应心,天诛地灭!”
  “请!”“请!”二人才要大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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