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宇文泰废立嗣君,专权如故,尝欲仿行古制,依周礼改定六官,至是决意施行。泰
自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
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余官皆仿周礼,不消细述。泰前尚魏孝武妹冯翊公主,生子名觉,
泰封安定公,觉亦得封略阳公。妾姚氏,生子名毓,又受封宁都公。毓年较觉为长,曾娶大
司马独孤信女,泰欲立嗣,苦未能决,因语诸公卿道:“我欲立子以嫡,但恐大司马见疑,
如何是好?”尚书左仆射李远道:“立子以嫡不以长,这是古来的常道,若虑信有异言,远
愿为公斩信!”说着,拔剑遽起。也是一个莽夫。泰忙起身拦住道:“何至如此!”信闻远
言,亦入内自陈,主张立嫡,于是大众并从远议。远出外谢信道:“临大事不得不尔,请公
莫怪!”信亦谢远道:“今日赖公决此大议。”乃一笑而散。泰遂立觉为世子。
西魏主廓三年八月,泰北巡渡河,还至牵屯山,忽然遇病,病且沉重,急发使驰驿,往
召中山公护。护至泾州,入省泰疾,泰语护道:“我诸子皆幼,外寇方强,天下事仗汝主
持,汝宜努力,勉成我志!”护当然受命。史称泰知人善任,奈何反不知犹子?奉泰舆至云
阳,泰气促身亡,年五十二,途中不便传讣,及舁还长安,方才发丧,由魏主赐谥曰文。
世子觉嗣位太师大冢宰,袭封安定公。觉时年十五,尚乏谋断,国家大事,应由护一人
办理,护名位素卑,虽经泰托命,未惬舆情,名公巨卿,多半不服。护未免加忧,商诸大司
寇于谨,谨答道:“谨蒙令先公知遇,情同骨肉,今日事当效死力争;若对众定策,公亦不
宜推辞。”谨亦不能知护。护易忧为喜,欣然受教。次日与公卿会议,谨首先开口道:“从
前帝室倾危,非安定公不得今日,今安定公一旦去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为兄子,兼受顾
托,军国重事,理应归中山公主决,何必多疑!”说至此,余音震响,面带威棱。公卿等不
寒而栗,莫敢发言。护徐说道:“此乃家事,护虽庸昧,亦何敢遽辞!”谨即起立道:“中
山公统理军国,使谨等有所依归,应当拜命!”遂向护再拜,公卿等亦不敢不拜。护一一答
礼,众议乃定。护欲笼络众心,抚循文武,整肃纪纲,俱属有条不紊,朝右益无异言。
魏主廓复将岵阳土田,赐宇文觉,进封周公。护因觉幼弱,意欲导觉篡魏,自居首功,
遂遣人入讽魏主,逼他禅位。魏主廓本无权力,好似傀儡一般,此时为护所迫,眼见得不能
反抗,只好推位让国,拱手求生。乃使大宗伯赵贵,奉册周公,自愿逊位。宇文觉尚上表鸣
谦,辞不敢受,再由济北公拓跋迪,赍交玺绶,公卿等相率劝进,觉乃受命。遂于次年正月
朔,即位称天王,燔柴告天,朝见百官,国号周。史家称为北周。追尊皇考文公泰为文王,
庙号太祖,皇妣元氏为文后,降魏主廓为宋公,进大司徒李弼为太师,大宗伯赵贵为太傅,
大司马独孤信为太保,从兄中山公护为大司马,庶兄宁都公毓为大将军。余皆封拜有差。已
而复封弼为赵国公,贵为楚国公,独孤信为卫国公,于谨为燕国公,侯莫陈崇为梁国公,大
司马护为晋国公,各食邑万户,使作屏藩。魏主廓早已出宫,寄居大司马府,护拟斩草除
根,索性把他鸩死,托言遇疾暴亡,加谥为魏恭帝。魏自道武帝拓跋珪建元,传至孝武帝修
入关,共历九世,得十一主,计一百四十九年,东魏一主,凡十七年,西魏三主,凡二十三
年。总束北魏,万不可少。
宇文护自恃功高,不免专恣。赵贵、独孤信等,本皆与宇文泰毗肩,不愿事护,只因为
于谨所胁,勉强推让,至此见护揽权不法,遂密谋诛护。贵欲速发,信尚迟疑,开府仪同三
司宇文盛,诇悉阴谋,即向护报闻。护乘贵入朝,潜伏甲士,将贵拿下,立即处斩;并免独
孤信官,胁令自尽。护得进任大冢宰,势力益横,仪同三司齐轨,语御正大夫薛善道:“军
国大权,应归天子,奈何尚在权门!”善将轨语告护,护便命处死,授善为中外府司马。周
主觉见护专横,一切刑赏,统是独断独行,未尝豫白,心中也隐觉不平。
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本系先朝佐命,久参国政,因恐护不相容,乃与宫伯乙弗凤、
贺拔提等,秘密往来,欲清君侧。植与恒先入白道:“护擅戮朝贵,威权日甚,谋臣宿将,
争往依附,事无大小,绝不启闻,臣料护包藏祸心,未肯终守臣节,还望陛下早日图谋,无
待噬脐!”周主觉唏嘘不答。凤与提从旁插嘴道:“如先王明圣,犹委植、恒等参议朝政;
今若将国事委托二人,何患不成!臣闻护常自比周公,周公摄政七年,然后还政,试问护能
如周公的贤圣么?就使七年以内,护无异图,恐陛下事事受制,亦怎能忍待七年?”周主觉
颇以为然,因屡引武士至后园,演习技艺,为除奸计。宫伯张光洛,系护心腹,他却佯言嫉
护,交欢植等。植等未识真假,引与同谋,光洛即背地告护。护遂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
州刺史。还算不用辣手。
周主觉怀念植等,每欲召还,护入内泣谏道:“天下至亲,莫如兄弟,兄弟尚或相疑,
此外何人可信?太祖以陛下春秋未盛,嘱臣后事,臣情兼家国,愿竭股肱,若陛下亲览万
几,威加四海,臣虽死犹生;但恐臣一除去,奸邪得志,非但不利陛下,亦将倾覆社稷,臣
至地下,何面目再见先王!且臣为天子兄,位至宰相,尚复何求?愿陛下勿信谗言,疏弃骨
肉!”巧言如簧。试问后日弑主将作何说?觉乃罢议,但心终疑护。凤等益惧,密谋益亟,
拟召公卿入宴,即席执护。张光洛又向护报闻,护召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等,共谋废
立。纲即入殿中,佯召凤等议事,待凤等趋入,麾兵拿下,送交护第。周主觉方册后元氏,
在宫叙情。后系魏文帝宝炬第五女,姿容秀雅,觉为略阳公时,已纳为夫人,情好颇笃。此
时大礼告成,格外欢暱,蓦闻外廷有变,料知情事不佳,急令宫人执兵自守。偏贺兰祥带兵
入宫,逼主逊位,区区宫人,哪里敌得过赳赳武夫,不由的四散奔窜。周主觉束手无策,只
得挈了元后,出居旧第。数月天王,不如不为!
护更召公卿会议,仍废觉为略阳公,迎立岐州刺史宁都公毓。大众齐声道:“这是大冢
宰家事,敢不唯命是听!”乃驱出凤等,一一枭斩。复召还潼州刺史孙恒,梁州刺史李植。
植父柱国大将军李远,正出镇弘农,亦被召还朝。远防有变祸,沉吟多时,乃慨然道:“大
丈夫宁为忠义鬼,怎可作叛逆臣!”遂就征诣长安。孙恒先至,当即被杀。植与远依次入
都。护因远名望素隆,尚欲保全,特引与握手道:“公儿忽有异谋,不但屠戮护身,且欲倾
危宗社,叛臣贼子,理应同嫉,请公自行处置!”说着,即令执植付远,远素爱植,植又巧
言抵赖,远不忍加诛。诘旦复率植谒护,护总道远必杀植,及闻父子俱来,因盛气传入,呼
远同坐。且召略阳公觉与植对质,植无可讳言,乃抗声语觉道:“本为此谋,欲利至尊,今
日至此,有死罢了,何劳多言!”远听了此语,不禁起身投地,且愤愤道:“果有此事,合
该万死!”护即命左右牵植出外,斩首返报,并逼远自杀。植弟叔诣、叔谦、叔让皆处死,
余子以幼冲得免。
过了月余,宁都公毓自岐州至长安,护即害死略阳公觉,早知不免一死,亦不必诿罪李
植。并黜元后为尼,然后迎毓入宫,嗣天王位,大赦天下,就延寿殿朝见群臣。太师赵国公
李弼,朝罢归第,便即婴疾,未几谢世。宇文护晋位太师,授皇弟邕为柱国,进封鲁国公。
邕系宇文泰第四子,幼有器量,泰尝语人道:“欲成吾志,必待此儿。”年十二,已得封公
爵,至是官拜柱国,出镇蒲州,容后再表。毓妻独孤氏,得册为后。独孤氏悼父非命,屡思
为父复仇,怎奈仇人在前,不得加刃,渐渐的抑郁成病,竟致不起,距立后期才及三月,已
是玉殒香消,往地下去省乃父了。周主毓虽然悼亡,但亦没法图护,只好蹉跎过去。毓不能
为妇翁复仇,又不能为妇泄忿,如此懦弱,怎得不同归于尽!
古人说得好,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北周屡遭篡弑,南朝亦猝生变祸,画一个依样葫
芦。自陈霸先进为丞相,手握重权,已把梁主方智,视若赘瘤。本拟即日篡梁,可巧南方起
了兵祸,不得不遣将往讨,暂将受禅事搁过一边。晋州刺史萧勃,因王琳还援江陵,复徙居
始兴,应六十六回。始兴郡已改称东衡州,即令欧阳頠为刺史。已而复调頠刺郢州,勃留頠
不遣,且遣兵袭頠,攻入城中,尽取资财马仗,把頠拘回。勃又命释頠囚,甘言抚慰,頠也
只好得过且过,俯首听命。勃乃使归原任,联为指臂。及梁主方智嗣位,进勃为太尉,勃虽
遣使入贺,仍然阳奉阴违。越年,梁又改绍泰二年为太平元年,国家多事,也无暇顾及南
方。又越年为太平二年,陈霸先逆迹渐萌,勃却假名讨逆,发难广州。前阻霸先北援,此时
反欲为梁讨逆,谁其信之!遣欧阳頠为前锋,从子萧孜部将傅泰为副,复檄南江州刺史余孝
顷,引兵相会。頠出南康,屯苦竹滩,泰据蹠口城,孝顷出豫章,踞石头津。渚名,非建康
之石头城。梁廷闻警,急遣平西将军周文育,调集各军,往讨萧勃。巴山太守熊昙朗,伪称
应頠,约与共袭高州,暗中却已通知高州刺史黄法。頠不防有诈,出会昙朗,共赴高州城
下。法出兵逆战,昙朗与战数合,便麾兵倒退,冲頠后军。法乘势杀来,頠始知中计,
慌忙弃去军械,引兵遁去。昙朗却得收拾马仗,饱载而归。周文育统军前进,正苦乏船,探
得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潜遣军将焦僧度袭取,得船数百艘,乃溯江至豫章,立栅屯兵。适军
中食尽,粮运不至,诸将俱欲还师,独文育不许,使人从间道至衡州,向刺史周迪乞粮,约
为兄弟。迪得书甚喜,遂输粮济军。文育既得粮饷,并不进军,反遣老弱各兵,乘船东下,
自毁营栅,作遁去状。孝顷闻梁军东返,总道他粮尽回师,毫不设备,哪知文育却绕出上
流,潜据芊韶,筑城飨士,营垒一新。
芊韶左近,为欧阳頠、萧孜营,右近为傅泰、余孝顷营,文育据住中间,惹得頠、孜等
仓皇大骇,急欲移营。頠先退还泥溪,不料梁将周铁虎,引兵追及,槊及頠马。頠不得已回
马与战,不到十合,但听铁虎猛喝一声,頠已落马,被梁军活擒了去,送入文育大寨。頠见
文育,自言为勃所迫,并非真心事勃,文育乃亲释頠缚,与他乘舟同饮,张兵至蹠口城下。
傅泰出战败走,由梁将丁法洪,驱马追上,手到擒来。统是没用的家伙。萧孜、余孝顷见两
将被擒,吓得魂飞天外,统一溜烟似的逃走了去。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正
接萧勃檄文,率兵往助,猝闻勃军败衄,乐得倒戈从事,一哄而入,杀死萧勃。勃将兰敳不
服,又袭杀世远,偏别将夏侯明彻,又将敳杀毙,持勃首出降梁军。
文育传首建康,并槛送欧阳頠、傅泰等人。霸先本与頠有旧,见六十三回。当然宥罪,
且因他声著岭南,仍令为衡州刺史,使他招抚。一面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往助文育,剿平余
孽。萧孜、余孝顷尚分据石头津,夹水列营,多设舟舰。安都趋至,潜师夜袭,借着祝融氏
的威焰,顺风纵火,把石头津左右的军船,烧得精光。再由文育督众夹攻,萧孜惶急乞降,
孝顷窜去。文育等乃奏凯班师。欧阳頠到了岭南,诸郡皆望风归顺,广州亦平。
霸先闻孝顷往依王琳,特征琳为司空。琳不肯就征,乃命周文育、侯安都等,率舟师至
武昌,进击王琳,一面安排篡梁,自为相国,总百揆,胁梁主进封陈公,加九锡礼。未几即
进爵陈王,建天子旌旗;又未几即迫梁主禅位,颁发策命。词云:
咨尔陈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世,杳冥荒忽,故靡
得而议焉。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民,居之
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也,便能舍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故知玄扈璇玑,非
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及南观河渚,东沈刻璧,菁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
笑,惟贤是与,然作歌,简能斯授,遗风余烈,昭晰图书。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
受,又弘斯义。我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及时属阳九,封豕荐
食,西都失驭,夷狄交侵,惵惵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极,将甚缀旒。
惟王乃神乃圣,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健,珠庭日角,龙
行虎步,爱初投袂,仗义勤王,电扫番禺,云撤彭蠡,翦其元恶,定我京畿。及王贺帝弘,
贸兹冠履,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涂,并怀畔逆,獯羯丑虏,三乱皇都,才命偏师,
二邦自殄,薄伐玁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郢连结,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
叙,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弗届,上达穹昊,下漏渊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况乎长
彗横天,已征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实标更姓之符。
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穷,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允集明哲。式遵
前典,广询群议,敬从
人祗之愿,授帝位于尔躬。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普天
之望,禋郊祀帝,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
策命既颁,再由尚书左仆射兼太保王通,司徒左长史兼太尉王瑒,赍奉玺绶,交给霸
先。霸先不得不三揖三让,装出许多伪态,经百官一体劝进,乃允议受禅,遂使中书舍人刘
师知,往引将军沈恪,勒兵入殿,逼梁主方智出宫,恪不愿偕行,独排闼入见霸先,叩头泣
谢道:“恪曾服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情愿受死,不敢奉命!”还算是庸中佼佼。霸先倒
也默然,改派荡主王僧志,胁梁主迁居别宫。梁自武帝萧衍篡齐,共传四主,计五十六年而
亡。
霸先即位南郊,国号陈,改元永定。废梁主方智为江阴王。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皇
妣董氏为安皇后,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霸先少娶
同郡钱仲方女,早年去世,因纳章氏为继室。章氏吴兴人,原姓钮氏,过养章家,乃改姓为
章,善书计,能诵诗及楚辞。相传章母苏氏,尝遇道士,赠一小龟,光采五色,且语以三年
有征。后来及期生女,紫光照室,独龟却不知去向。这恐是史家附会,未足为凭。小子亦不
过有闻必录罢了。
霸先长子名克,也已夭折。次子名昌,与从子顼前居江陵,并为西魏所虏,霸先遥封昌
为衡阳王,顼为始兴王。他如在都从子蒨封临川王,昙朗封南康王,蒨与顼为霸先兄道谭
子,道谭曾仕梁为散骑常侍,昙朗为霸先弟休先子,休先亦仕梁为骠骑将军。兄弟俱已逝
世,由霸先追赠为王,即令从子袭爵。一人为帝,举族荣封,这也是应有的常例。惟梁主方
智,废徙逾年,终为陈主霸先所害。可怜他在位三年,年才十六,终落得非命而亡,总算得
了一个嘉谥,号为梁敬帝,小子有诗叹道:
伤心世变等沧桑,半壁江山又速亡;
宗社沉沦君被弑,祖宗造孽子孙当。
陈主即位未几,忽闻武昌舟师,败绩郢州,各将均被掳去,不禁惊骇异常。究竟如何覆
师,且看下回再叙。
宇文氏之篡魏,非觉为之,护实使之然也,故觉可恕,护不可恕。护既导觉为恶,复弑
魏主,彼犹得曰吾为宗族计,吾为昆弟计,不得不尔。即如杀赵贵,逼死独孤信等,俱尚有
词可辩,觉负何罪,乃遽废之,且并弑之?然则护之凶逆,一试再试,固不问为何氏子也。
宇文泰为乱世英雄,奈何误信逆侄,得毋由天夺其魄,特假手于乃侄,以戕害其子嗣乎?陈
霸先袭杀王僧辩,攫得重权,废萧渊明而仍立萧方智,彼固玩孤儿于股掌之上,可以随我舍
取也。萧勃讨逆,不得谓其有名,但霸先犹有所忌,至勃死而余不足惮矣。一介幼主,捽而
去之,易如反手,未几即为所害,阅史者为方智惜,实则不足惜也。萧衍尝手刃同宗,能保
子孙之不为人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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