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桧晕倒地上,顿时昏迷过去,不省人事。桧妻王氏及家人仆役等,疑他中风,慌
忙扶救,一面召医灌药,好容易才得救醒。王氏将廷吏叱去,私问桧身所苦。桧不肯直说,
但嘱道:“快备后事,我已不能复活了。”到死不肯自陈罪恶,真是大奸。言已,又复晕
去。再经王氏等极力呼号,方见他四肢颤动,与杀鸡相似,口中模模糊糊的,说了几声饶
命。王氏亦不禁毛骨俱悚,贼胆心虚。当令家人往延御医。医师王继先,本是秦桧心腹,尝
在宫中伺察动静,至是闻病,亟至就榻诊治。秦桧忽双目圆睁,呼他为岳少保,又忽呼他为
施义士,既而又把赵鼎、王庶等官职名号,都叫了出来,连王继先都吓得心惊胆落,勉强拟
了一方,慌忙趋出。桧服继先药,愈觉沉重,不是连声呼痛,就是满口呼冤,那身上的皮
肤,忽红忽青,随时变色。王氏等正在着忙,有门役报称御驾到来,急命秦熺出外迎驾。至
高宗入内问疾,桧稍觉清醒,想是皇帝到来,众鬼退避。但口中已不能出词,只对着高宗,
流了几点鼻涕眼泪。高宗便语秦熺道:“卿父病休,势已垂危,看来是不能挽救了。”熺跪
奏道:“臣父倘有不测,他日继臣父后任,应属何人?”居然想代父职。高宗摇首道:“这
事非卿所应预闻。”言讫拂袖出室,乘辇还宫,当命直学士沈虚中草制,令桧父子致仕。表
面上却加封桧为建康郡王,熺为少师。熺子埙、堪并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是夕,桧嚼舌
而死。
桧居相位十九年,除一意主和外,专事摧残善类,所有忠臣良将,诛斥殆尽。凡弹劾事
件,均由桧亲手撰奏,阴授言官。奏牍中罗织深文,朝臣多知为老秦手笔。一时辅政人员,
不准多言。十余年间,参政易至二十八人,而且贿赂公行,富可敌国,外国珍宝,死犹及
门。高宗初奇桧,继恶桧,后爱桧,晚复畏桧,一切举措,辄受桧劫制。桧党张扶请桧乘金
根车,吕愿中献秦城王气诗,桧窃自喜,几欲效王莽、曹操故事。至暴死后,高宗语杨存中
道:“朕今日始免靴中置刀了。”然尚赠桧申王,赐谥忠献。至宁宗开禧二年,始追夺王
爵。改谥缪丑。
张俊于桧死前一年,已经病死。桧妻王氏未几亦死。独万俟卨失秦桧欢,累贬至沅州。
高宗因桧死择相,还疑卨非桧党,召为尚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汤思退知枢密院事,张纲
参知政事。汤思退向来附桧,桧卧病时,曾召嘱后事,赠金千两,思退不受。高宗闻却金
事,遂加拔擢。其实思退却金,是怕桧故意尝试,所以谢却,并不是有心立异哩。沈该已列
参政,本是个随俗浮沉的人物,惟张纲曾为给事中,嫉桧乞休,家居已二十余年,至是召为
吏部侍郎,立升参政,颇有直声。御史汤鹏举等,得他为助,因累劾秦桧病国欺君、党同伐
异诸罪状。乞黜退桧家姻党。于是户部侍郎曹泳谪窜新州,端明殿学士郑仲熊,侍御史徐
嘉,右正言张扶,及待制吕愿中等,相继斥逐。赵汾、赵令免罪出狱,李孟坚及王之奇兄
弟,许令自便。复张浚、胡寅、洪皓、张九成等原官,迁还李光、胡铨于近州,又追复赵
鼎,郑刚中等官爵。
浚既复官,拟因丧母归葬,适值高宗因彗出求言,浚不待启行,即上言:“沈该、万俟
卨、汤思退等,未餍众望,难胜相位。且金人无厌,恐又将启衅用兵,宜亟任贤才,以期安
攘”云云。此老也算好事。看官你想沈该、万俟卨、汤思退三人能不动恼么?万俟卨尤为忿
懑,亟嗾台官劾浚,说他煽惑人心,摇动国是,因复将浚安置永州。三次至永,莫非有缘。
既而卨亦暴死。卨与张俊,均附桧杀飞,所以后世于岳王墓前,特铸铁人四个作长跪状,男
三女一,三男即秦桧、张俊、万俟卨,一女即桧妻王氏,时人咏岳王墓诗有云:“青山有幸
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二句脍炙人口。桧墓在江宁,至明成化年间,为盗所发,窃得
珍宝,值资巨万。盗被执,有司饬吏往验,见桧与妻王氏,各僭用水银为殓,面色如生。当
下碎尸投厕,且减轻盗罪,大众称为快事。千百年后,犹令人恨视逆桧夫妇,贼男贼女,其
可为乎?
闲文少表,且说万俟卨既死,汤思退继代卨任,张纲罢职,用吏部尚书陈康伯为代。思
退主和固位,与秦桧、万俟卨相同。沈该无所建白,旅进旅退,朝廷幸还无事。至绍兴二十
九年,该以贪冒被劾,落职致仕。思退转左仆射,康伯进右仆射。是年为韦太后八十寿期,
行庆祝礼,不意祝嘏方终,大丧继起。太后不豫数日,竟崩逝慈宁宫。高宗事母甚谨,自迎
归后,先意承志,惟恐不及,及居丧悲恸不已,谥曰显仁,葬永佑陵旁。时高宗年已五十有
余,仍无子嗣,高宗意早属瑗,起初为秦桧所制,故尔迁延。桧死后,复恐母意未合,且有
吴后养子璩同时长养,亦加封恩平郡王。东西开府,左右两难,所以仍然延宕。及母后既
崩,密问吏部尚书张焘,求定大计。焘逆揣上意,便进言道:“立储为国家大事,今日国
计,无过于此。请早就两邸中,择人建立!”高宗喜道:“朕亦早有此意,俟来春饬议典
礼。”焘顿首而退。高宗已明知璩不及瑗,惟恐吴后尚有异言,无以杜口,特出宫女二十
人,分给普安、恩平两邸中。璩得十女,左抱右拥,其乐陶陶。瑗得十女,却仍令给役,毫
不相犯。过了一年,高宗调回宫女,在瑗邸内十人,均尚完璧,在璩邸内十人,尽已破瓜。
遂与吴后言及,决意立瑗。高宗择嗣,亦可谓历试诸艰。巧值利州提点刑狱范如圭,掇拾至
和、嘉祐间名臣章奏,凡三十六篇,合为一编,囊封以献。高宗知他有意讽谏,即日下诏,
立普安郡王瑗为皇嗣,更名为玮,加封璩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寺,改称皇侄,仍将宫女
一律给还。册储礼成,中外大悦。
忽由左相陈康伯入报高宗道:“陛下应亟筹边,防金人要败盟了。”汤思退在侧,便怫
然道:“去岁王伦使金,曾还言邻国恭顺,和好无他,不知今日有什么败盟消息?臣意以为
沿边将吏,贪功觊权,所以有此讹言。”康伯微笑道:“恐此番未必是讹传了。”高宗道:
“且待探问确实,再行计较。”陈、汤两人,依次退出。已而败盟警耗,日紧一日,侍御史
陈俊卿,劾论思退巧诈倾邪,有意蒙蔽,思退因即免职。康伯转任左仆射,参政朱倬,进任
右仆射。饬利州西路都统吴拱,知襄阳府,派部兵三千戍边,兵备始逐渐讲求,南北又要开
战了。暂作一束。
看官!欲知金人败盟的原故,说来又是话长,待小子补述出来。原来金主亶嗣位后,颇
好文学,有志修文,在上京建立孔庙,求孔子支派四十九代孙偓,封为衍圣公。惟孔氏嫡
派,从宋南渡,寓居衢州。今有衢州孔氏学。金干本、兀朮两人,内外夹辅,初政清明,吏
民安堵,后来亶后裴满氏一译作费摩氏。干政,朝臣多购通内线,得叨荣宠。亶欲立继嗣,
为后所制,心怀抑郁,因纵酒自遣。哪知杯中物足以消愁,亦足以惹祸。亶嗜酒无度,往往
因醉使性,妄杀大臣,连宋使王伦,亦为所戮。自是上下离心,国势渐衰。挞懒遗子胜花都
郎君,挞懒被诛见七十五回。逃往西北,连结蒙古,屡寇金边。蒙古民族,就是唐朝的室韦
分部,向居斡难河、克鲁伦河两流域,游牧为生。初属辽,继属金,至哈不勒有众数千,帮
助挞懒遗胤,与金为敌。兀朮自汴京回国,特带兵往剿,屡战不胜,没奈何与他讲和,册封
哈不勒为蒙兀国王,蒙兀一作蒙辅。把西平、河北二十七团寨,尽行割畀,方得罢兵息民。
插此数语,为蒙古肇兵张本。兀朮班师,未几病逝。金主亶用从弟迪古乃平章政事。迪古乃
改名为亮,自以为派衍九潢,与金主同为太祖孙,有觊觎帝位的思想。平居阴结党羽,揽窃
大权,且与裴满后有勾通情事,金主亶茫无所闻,且进亮为右丞相。亮生辰受贺,金主亶赐
亮玉叶鹘厩马,及宋司马光画像。后来闻裴满后亦有私馈,因大起猜嫌,夺回赐物。亮本怀
怨望,哪堪金主如此慢待,免不得挟恨愈深。金主亶弟常胜曾封胙王,颇有权力,亮日加谗
间,只说胙王阴谋篡立,惹动主怒,立逮胙王下狱。可怜胙王不明不白,竟受了大逆不道的
冤诬,活活处死。胙王妻名撤卯,本拟连坐,偏金主亶爱她美丽,竟赦罪入宫,令她侍寝。
裴满后顿怀醋意,诘问金主。金主方宠撤卯,视裴满后如眼中钉,不待三言两语,便拔出腰
剑,把后砍死。又将德妃乌古论氏、一译作乌库哩氏。夹谷氏、一译作瓜尔佳氏。张氏等,
一并杀毙,居然把弟妇撤卯册为中宫。已开逆亮先声。于是怨声四起,物议沸腾,亮得乘间
逞谋,暗结金主侍卫,作为内应。金主有护卫十人,卫长叫作仆散忽土,旧受干本厚恩,干
本即亮父,亮遂倚为心腹。尚有卫士徒单,一作徒克坦。及阿里出虎,一作额勒楚克。与亮
有姻戚谊,亦愿为亮臂助。内侍大兴国,及尚书省令史李老僧,也与亮联合一气,亮遂秘密
合谋,竟做出一出谋王杀宫的把戏来了。
金主亶皇统九年,即宋高宗绍兴十九年十二月丁巳日,仆散忽土与阿里出虎,入值宫
中,待至二鼓,大兴国盗出符钥,偷启宫门,亮与妹婿徒单贞,一作图克坦贞。及平章政事
秉德,左丞唐古辨,大理卿乌达、李老僧等,各怀利刃,鱼贯而入。秉德、唐古辨曾受杖
刑,怨恨金主,古辨本尚金主女,至此也为了私恨,竟欲亶刃乃翁。乌达系亮爪牙。当时守
门禁卒,以古辨是国婿,亮系皇弟,俱属至亲懿戚,有何可疑?遂任他进去,直达寝殿,破
扉径入。金主惊起,索刀四觅无着,不由的慌了手脚。阿里出虎拔刀先刺,仆散忽土随后继
进,立把金主砍翻地上。亮上前一刀,血溅满面,称帝十四年的金主亶,呜呼告终!咎由自
取。亮麾众出宫,诈传金主诏旨,夜召群臣议事。群臣尚未闻耗音,错疑有特别大故,统共
赶到。及至朝堂,方知亮欲称帝。曹国王宗敏,左丞相宗贤,稍有异言,均被杀死。群臣相
顾错愕,莫敢再言。亮遂上登御座,竟自称帝,命秉德为左丞相,唐古辨为右丞相,乌达为
平章政事。废故主亶为东昏王,独谥裴满后为悼平皇后,不忘旧情,惟撤卯不知如何处置?
大赦国中,改元天德。何不改称暴德。追尊父干本为帝,庙号德宗。嫡母徒单氏一作徒克坦
氏。及生母大氏,俱为太后。徒单氏居东宫,大氏居西宫,两氏向来辑睦,毫无间言。及亮
弑亶,徒单氏语亮道:“主虽失道,人臣究不应如此。”亮引为深憾。及徒单氏生日,宫中
大开筵宴,酒至半酣,大氏起座,跪进寿觞。徒单氏方与诸公主宗妇笑谈,未及下视,大氏
长跪片时,始为徒单氏所见,亟起身受觞。亮疑为故意,怀怒而出。次日,传召诸公主宗
妇,诘问何故笑语,一一加杖。大氏闻知,慌忙出阻。亮忿然道:“今日儿为皇帝,岂尚同
前日么?”及公主宗妇等忍痛而去,亮反大笑道:“好教她们知我厉害呢。”既而大杀宗
室,把太宗子孙七十余人,粘没喝子孙三十余人,一并屠戮,无一孑遗。诸宗室亦杀死五十
余人,又杀宗室左副元帅撤离喝等,夷灭家族,并因左丞相秉德,不先劝进,也将他一刀两
段,连亲属尽行骈诛。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天道不为无知。
自是大兴土木,留意声色,遣左丞相张浩、右丞相张通古,调集诸路匠役,改筑燕京宫
室,一切制度,俱依汴京程式。宫殿遍饰黄金,加施五采,金屑在空中飞舞,几如落雪。每
殿需费以亿万计,稍不合意,即令拆造,务极华丽。金屋既成,当然要选集娇娃,贮为妃
妾。第一着下手,见叔母阿懒,饶有姿色,他即将叔父阿鲁补杀死,据阿懒为己妾,封为昭
妃。继而一美不足,再求众美,遂命徒单贞语宰辅道:“朕嗣续未广,前所诛党人诸妇,多
朕中表亲,可尽令入宫,备朕选纳。”张浩等奉命维谨,即搜得罪妇百余人,送入宫中。亮
仗着一双色眼,东瞧西望,就中美丽,恰也不少,惟有四妇,尤为妖艳。一个是阿鲁子莎鲁
啜妻,莎鲁啜一译作莎罗绰。一个是胡鲁一译作华喇,与阿鲁皆太宗子。子胡里剌妻,胡里
剌一译作华喇。一个是胡里剌弟胡失打妻,胡失打一译作呼达。一个是秉德弟嘉哩妻,四妇
收入后宫,轮流取乐。嘉哩妻尤工淫媚,封为修仪。正在寻欢纵乐的时候,忽由乌达妻唐括
定哥一译作唐古定格。遣侍婢来朝,亮猛然记忆道:“不错不错,唐括定哥,我本与她约为
夫妇,只因乌达有功,我不忍杀他,特调他为崇义军制度使,令挈妻同去,免我眷恋。今唐
括定哥愿践旧约,我也顾不得许多了。”遂宣来婢入见,且面谕道:“你归报主母,她能自
杀乌达,我定当纳她为后,否则将族灭她家。”婢领命而去。
不到半月。唐括定哥果盛妆前来,亮见她杏脸桃腮,比前更艳,不由的搂抱入怀,笑颜
问道:“你夫乌达现尚存否?”唐括定哥道:“上命难违,妾已将他缢死了。”亮大喜道:
“好好!”随即拥入帏中,重续旧欢。次日即封为贵妃,大加宠幸。偏唐括定哥素不安分,
在家时与俊仆私通,唐括定哥入宫,俊仆亦随入。亮虽宠幸唐括定哥,究竟有许多妃妾,总
不免随时应酬,唐括定哥不耐孤寂,乘隙与俊仆叙情,不料为亮所闻,立将俊仆杖死,连唐
括定哥亦令自尽。淫妇该有此结果。唐括定哥既死,亮又不觉追悔,闻唐括定哥有妹,名叫
唐括石哥,亦颇姣好,曾为秘书监完颜文妻,当即颁诏下去,令完颜文将妻献出。完颜文只
好奉诏,把唐括石哥献将上去。亮见她绰约风流,不亚乃姊,即面授为丽妃,列入嫔嫱。已
而亮忆及姊女蒲察乂察,一作富察彻辰。也有美色,惟已嫁乙剌补,一作伊里布。当令乙剌
补出妻献纳,乙剌补亦不敢有违。嗣复闻济南尹葛王乌禄一作乌鲁。妻乌林荅氏,一译作乌
凌噶氏。仪容秀整,又遣使召令入宫。乌林荅氏泣语乌禄道:“我若不行,上必杀王,我当
自勉,不致相累。”乌禄也不禁泪下。乌林荅氏复召王府臣仆道:“为我往祷东岳,皇天后
土,明鉴我心,我誓不失节哩。”言已,即与乌禄诀别,上车北行。到了良乡,南向洒泪,
暗中低语道:“我今日与大王长别了。”遂袖出一翦,刺喉殉节。难得有此贞媛。亮闻报,
迁怒乌禄,竟将他降为曹国公,且大括宗室美妇,无论亲戚姊妹,但有三分姿色,一古脑儿
收入宫中,供他受用。
寿宁县主什古,一作什贵。系干离不女;静乐县主蒲剌一作希拉。及习拈,一作希延。
系兀朮女;师古儿一作锡古兰。系讹鲁观女;混同县君莎里古贞一作苏埒和琢。与妹余都,
一作伊都。系阿鲁女,都是亮的从姊妹。郕国夫人崇节,一作重节。系蒲卢虎女孙,是亮侄
女;张定安妻奈剌忽,一作鼐喇固。系太后大氏的兄嫂;蒲卢胡只一作富鲁和琢。系丽妃石
哥妹,均已适人。亮毫无忌耻,一律召入,逼与之淫。起初尚令她出入,随后留在宫内,日
夕淫恣。尤可怪的,是与妇女交合,必奏乐撤帏,令妃嫔列坐旁观,且于卧榻前,遍设地
衣,令各妇裸逐为戏。至淫兴一发,即抱卧地上,赤体交欢。可怜这班含羞忍耻的妇女,只
因一念贪生,没奈何玉体横陈,任他糟蹋。亮意尚未足,闻江南多美妇人,且有一刘贵妃宠
冠宋宫,色艺无双,意欲兴兵南下,为劫掠计,不料太后大氏,一病不起,弥留时,召亮至
榻前,泣嘱道:“我与徒单太后,始终和好,汝迁都燕京,独将她留着会宁,未曾迎来,今
我将死,不能见她一面,殊为可恨。此后汝须迎她到此,事她如事我一般,休要忘记!切嘱
切嘱!”亮总算应命。及大氏已殂,丧葬礼毕,便亲自往迎,命左右持杖二束,跪语徒单太
后道:“亮自知不孝,久疏温清,愿太后惩罪加笞。”是一条苦肉计。徒单太后究是女流,
见他这般认过,自然软了心肠,便亲掖亮起,且道:“百姓有克家子,尚不忍加笞,我有子
如此,宁忍笞么?”随叱左右携杖退去。当下偕亮至燕,入居寿康宫。亮貌极恭顺,后出必
随,后起必扶,后有所需,尝亲自供奉。宫廷内外,盛称亮孝。连徒单氏,亦喜慰非常。满
身作伪。绍兴三十一年,钦宗病死五国城,亮秘不报丧,但令签书枢密院事高景山,右司员
外郎王全,至宋贺天中节。临行时,亮语王全道:“汝见宋主,可面责他沿边买马,招致叛
亡,且毁去南京宫室,阴怀异志,如诚心修好,可速割汉、淮地畀我,方好赎罪。”全唯唯
而出。到了临安,入见高宗,即将亮言转达。高宗道:“公亦北方名家,奈何出言背理。”
全厉声道:“汝国君臣,莫非因赵桓已死,敢生变志么?”高宗闻此二语,立即起座入内,
令辅臣询明渊圣死耗,全答言死了数日。于是诏令举哀,持服三年,尊谥渊圣庙号为钦宗。
总计钦宗在位仅二年,被掳后,居金三十余年,寿六十有一,小子有诗叹钦宗道:
卧车泣语已嫌迟,老死冰天苦自知。
和虏已成身不返,九哥毕竟太营私。
毕竟宋廷如何对付金使?且至下回表明。
高宗一生行事,惟择立储贰,最称公允,其可以质天地告祖宗者,止此而已。然亦
未始非由艺祖传弟,不私神器,彼苍者天,为艺祖后裔计,特隐牖高宗之私衷,令其独断不
惑耳。不然,胡崇信奸邪,屈害忠良,甘为小朝廷以求活耶?金主亶始勤终怠,酗酒好色,
身死亮手,实其自取。然族灭之惨,毋乃太酷。意者,由其父吴乞买灭辽侵宋,虐戾已甚,
天特假手逆亮,以为好杀之报欤。且粘没喝、干离不席卷汴京,兀朮、撤离喝尽锐南牧,金
源将帅,为宋害者,无逾四人,亮或族其家,或淫其女,自来夷狄烝报,未有如此之横逆者
也。天道岂果无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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