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武宗闻泽潞已降,刘稹授首,即与李德裕等,商酌善后事宜。德裕面奏道:“泽潞
已平,邢洺磁三州,无须再置留后,但遣卢弘止宣慰三州,及成德魏博两镇,便可了事。”
武宗道:“郭谊应若何处置?”德裕道:“刘稹竖子,胆敢拒命,统由郭谊等主谋,到了势
孤力竭,又卖稹求赏,如此不诛,何以惩恶?”武宗点首道:“卿言甚是。朕当令石雄入
潞,藉应谣言便了。”原来潞州曾有妄男子,在市喧叫道:“石雄七千人到了。”是时刘从
谏尚在,目为妖言,把他捕戮。及刘稹逆命,德裕曾将此事奏闻,且言欲破潞州,必用石
雄,所以武宗特遣石雄入潞,令带七千人随行。郭谊既献入刘稹首级,满望朝廷封赏,即授
旌节,好几日不见命下,乃语部众道:“大约朝廷将徙我别镇,所以这般迟滞。”遂阅鞍
马,治行装,专待朝使到来,约定行止。你亦想作刘悟么?奈福命不及何!忽由巡卒入报
道:“河中节度使石雄,带兵来了。”谊颇有惧色,但此时不能再拒,只好率众出迎。
雄与敕使张仲清,联辔入城,谊参贺已毕,张仲清宣言道:“郭都知告身,来日当至,
此外将吏告身,俱已带到,请晚间来牙交代。”谊等唯唯而出。雄即命河中七千人,环集毬
场,至晚召谊等受命,一一唱名引入。谊先进去,即由雄喝声动手,将他拿下。余如王协董
可武安全庆李道德李佐尧刘武德等,一并拘住,悉送京师。还有刘稹部将刘公直,已将泽州
降与王宰,亦由宰槛送入京。唐廷已得稹首,悬示都门,复令石雄发从谏尸,暴露潞州市三
日。雄剖棺验视,面色如生,一目尚开,经雄手刃三次,血流如渖。想是命数中应该斩首。
陈尸三日,仇人各用刀剔骨,几无遗骸。文士张谷张沿陈扬庭,尝屡言古今成败,规戒从
谏。雄颇闻文名,饬吏查访,已被郭谊杀死,未免嗟悼。张谷尝纳邯郸女为侍妾,名叫新
声,曾劝谷挈族西去,且语谷道:“天子以从谏为节度,并非有攻城野战的功劳,足以褒
录,不过因乃父挈齐十二州,归还朝廷,方不忍夺他嗣袭。自从谏据有泽潞,未尝具一缕一
蹄,为天子寿,左右又皆无赖徒,试想宪宗朝数镇颠覆,大都雄才杰器,尚不能固天子恩,
况从谏擢自儿女手中,以不法始,必以不法终。大丈夫当见机而作,毋得顾一饭恩,以骨肉
畀健儿噉食呢。”言讫,悲泣呜咽,几不自胜。谷终不能决,迁延至三月有余,反恐新声语
泄,竟将她用帛缢死。有此慧女子,却不得令终,所遇非人,特志之以存感慨。后来谷竟遭
难,家属骈诛。宜哉。从谏妻裴氏,由雄送入都中,候旨发落。武宗因裴氏系出名门,弟裴
问首先效顺,不忍诛及裴氏,拟下诏免死。偏刑部侍郎刘三复,固言不可,乃将裴氏赐死,
以尸还问,令他殓葬。所有郭谊王协董可武等,尽行正法。加李德裕太尉,爵卫国公。德裕
入朝固辞,武宗道:“朕只恨无官赏卿,卿若不应得此,朕也不愿授卿了。”德裕乃拜谢而
退。昭义节度使卢钧,驰入潞州,慰抚兵民。钧素宽厚爱人,当镇守襄阳时,已是众志咸
孚,一入天井关,昭义散卒,闻风趋附,俱蒙厚待。至入潞城后,人情悉洽,昭义遂安。武
宗从德裕议,割泽州归隶河阳,减铩昭义军势力,免生后乱;且饬各道兵一律归镇,封赏有
差。
德裕复追论维州悉怛谋事,归咎牛僧孺。武宗但赠悉怛谋为右卫将军,不加僧孺罪责。
德裕乃申奏道:“刘从谏据泽潞十年,太和中入朝,牛僧孺李宗闵执政,不留从谏在京,纵
令还镇,致酿成今日大祸。且闻昭义孔目官郑庆,曾言从谏每得二人书牍,皆自焚毁,可见
二人阴庇从谏,实为乱阶,今幸陛下威灵,得平叛逆。惟欲清源正本,还应谴及牛李二
人。”报复太甚,私憾何深?武宗徐徐道:“且俟再议?”德裕意终未释。过了数日,复呈
入河南少尹李述书,略言:僧孺闻刘稹败死,有失声叹恨等情。安知非德裕架诬?当下恼动
武宗,再贬僧孺为循州长史,流宗闵至封州。德裕因率同百官,请上尊号,称武宗为仁圣文
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武宗不受。经德裕等固请,表至五上,方才允准。于是郊天
祭庙,下诏大赦,赐文武官阶勋爵,遍宴群巨,庆贺了好几日。皇太后王氏即敬宗母。得病
身亡,变喜为哀,易贺为吊,免不得又有一番忙碌。礼官上太后尊谥,乃是“恭僖”二字,
袝葬光陵东园。光陵即穆宗陵。
是时同平章事李绅,以足疾辞职,复出为淮南节度使,召淮南节度使杜悰入朝,拜右仆
射,兼同平章事。悰本岐阳公主夫婿,见七十四回。文宗季年,公主已殁,悰由澧州刺史,
升任凤翔节度使,复自凤翔徙镇淮南。武宗尝闻扬州倡女,善为酒令,因饬淮南监军,选贡
数人。监军转告杜悰,请他同选,悰摇首道:“我不奉诏,怎得妄进倡女?”监军即奏悰不
肯选旨,武宗叹道:“杜悰得大臣体,朕知愧了。”遂召悰入相。悰既受职,独好宴饮,不
甚理事,乃复出为西川节度使。既而李绅病殁任所,悰移镇淮南。惟杜悰罢相时,崔铉亦同
时免职,改任户部侍郎李回同平章事。回系唐室宗族,颇有胆识,泽潞事起,曾奉诏宣慰河
北三镇,并促进师,三镇无不畏服,以此为武宗所器重,特加拔擢。但军国重事,仍专任李
德裕评议。李回李让夷,不过奉令承教,署名画诺,便算尽职。
德裕以西域军事,尚未告竣,因上言:“回鹘衰微,乌介穷蹙,应乘此荡平回鹘,规复
河湟,望遣使赐张仲武诏书,谕以镇魏两镇,已平昭义,只回鹘未灭,仲武尚兼北面招讨
使,应早思立功,毋落人后。”武宗依言颁诏,促仲武进逼乌介,仲武出兵数次,收降回鹘
散卒,约数万人。巡边使刘濛,亦报称吐蕃内乱,可乘机收复河湟。武宗拟大举平西,偏偏
志未毕偿,病已缠体,遂令一位英明果断的主子,渐渐的形神瘦弱,力不从心。看官可知武
宗即位时,年只二十七龄,改元后仅历五年,还只三十二岁,春秋方盛,大可有为,如何疾
病加身,害得支撑不住?虚设问答,较便梳栉。小子查考唐史,才知有一大病源,不得不从
头叙来。
唐自高祖立老子庙,尊为太上玄元皇帝,后世子孙,奉为成例,待遇方士,无不加厚,
所以道教尝盛行一时。此外又有佛教、祅教、摩尼教、景教、回教五种,佛教自汉迄唐,愈
沿愈盛,唐太宗时,僧玄奘至西域取经,携归佛典六百五十余部,译成华文,辗转流传,徒
侣日众。武宗以前,全国佛寺,多至四万余所,僧尼达四十万人。祅教由波斯国传入,敬火
以表天神,亦称拜火教,唐初已盛行中国,朝廷为立祅正袚祝等官,管辖教徒。摩尼教就从
祅教脱胎,参入佛教景教等旨,别成一派,相传为波斯人摩尼所创。其实摩尼二字,就是中
国高僧的意义,由波斯传入回纥,更由回纥传入唐朝,京都内外,多建摩尼寺,凡回纥人留
居中国,常借寺中栖宿。景教实耶稣教的一派,唐太宗时,波斯人阿罗本,赍经至长安,自
称为景教徒,取教旨光华的意义。太宗为建波斯寺,至玄宗时,波斯为大食国所并,因改波
斯寺为大秦寺,大秦即罗马国的变称,景教实发源罗马,所以易名存实。德宗时,长安大秦
寺僧京静,曾建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穷溯原委,颇称详明。至回教为摩罕默德创行,摩罕
默德系阿剌比亚人,阿剌比亚即今之阿剌伯。参酌耶稣教及犹太教等,别成一教,广集教
徒,征服异域,创成一大食国。大食即阿剌比亚,波斯人有此称呼,所以唐廷亦呼为大食。
莫非因他蚕食四方么?大食人来华互市,请诸唐廷,得在广东一带,建造会堂,广传教旨。
这四种宗教,统是西洋输入,唐廷准他传布,不加禁止。元元本本,殚见洽闻。独武宗专信
道教,不准异教流行,凡国中所有大秦寺摩尼寺,一并撤毁,斥逐回纥教徒,多半道死。京
城女摩尼七十人,无从栖身,统皆自尽。景僧祅僧二千余人,并放还俗。又令京都及东都,
只准留佛寺二所,每寺留僧三十人,各道只留一寺,余皆毁去。僧尼勒令归俗,田产归官,
寺材改葺公廨驿舍,铜像钟磬,熔作制钱,共计毁寺四千六百余区,及招提有常住之寺。兰
若佛徒静室。四万余间,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五百人,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阅至
此,应为称快。
古来帝王排佛,共有三人,魏太武帝周武帝及唐武宗,释家称为三武之祸。武宗排斥异
教,不遗余力,专心致志的迷信道教。即位初年,即召入方士赵归真,向受法箓,称归真为
道门教授先生,即至禁中筑一望仙观,令他居住。政躬稍暇,常至观中听讲法典,信奉甚
虔。归真引入徒侣,为武宗修合金丹,说是长生不老的仙药,武宗服药下去,自觉精神陡
长,阳兴甚酣,一夜能御数女,畅快无比。哪知情欲日浓,元气日耗,各种兴阳的药饵,多
半是催命的毒物。武宗年甫逾壮,日服此药,渐渐的容颜憔悴,形色枯羸。当时专宠的嫔
御,第一位要算王才人。才人系邯郸人氏,家世失传,穆宗时选入宫中,年仅十三,已善歌
舞,后来赐与颍邸,一及笄年,性情儿很是机警,模样儿愈觉苗条,亭亭似玉,袅袅如花。
武宗本是颀晰,王女亦颇纤长,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当然情投意合,我我卿卿。及武宗即
位,封王氏为才人,宠擅专房,武宗每畋苑中,王才人必跨马相随,袍服雍容,几与武宗相
似。道旁人士,远远窥视,还疑有两位至尊,相与出入。有时也能握轻弓,发一二矢,射倒
几个小禽小兽,色艺俱工,确是难得。武宗越加宠爱,拟立她为皇后。偏李德裕谓才人无
子,家世又未曾通显,恐贻天下讥议,武宗乃止。但因后宫佳丽,无过王才人,宁将正宫位
置,虚悬以待,不愿滥竽充数。自宪宗以降,已五代不立皇后。及武宗有疾,王才人每谏武
宗道:“陛下日服丹药,无非希望长生,妾见陛下近日肤泽枯槁,深抱杞忧,还望陛下审
慎,少服丹药。”武宗尚说无妨,且言赵归真说是换骨,应该瘦损,所以愈服愈病,愈病愈
服。又召入衡山道士刘玄静,令为崇玄馆学士,还是玄静有些见识,固辞还山。好算明哲保
身。武宗尚是未悟,阴精日铄,性加躁急,往往喜怒无常,尝问德裕道:“近来外事如
何?”德裕道:“陛下威断不测,外人颇加惊惧,现在四境承平,愿陛下宽待吏民,务使为
善不惊,得罪无怨,然后中外咸安?”武宗默然不答,返入内寝。德裕自退。原来德裕专政
有年,才高量浅,所有恩怨,无不报复。方士赵归真得宠,德裕再三指斥,引为深恨。泽潞
一役,又由德裕奏明武宗,不准宦官预事。内如中尉枢密,外如各道监军,无从掣肘,因得
成功。但内外阉竖,视德裕如眼中钉,常欲把他撵逐,因此勾结方士,日夕进谗。武宗也滋
不悦,惟表面上仍敷衍过去。德裕虽上疏乞休,也不见许。给事中韦弘质,上言宰相权重,
为德裕所驳斥,贬令出外。德裕又尝言省事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吏,因请罢郡县吏约二千
余员。在德裕的意思,原是为国除弊,顾不得甚么仇怨,无如内外怨声,已是丛集,只因主
眷未衰,一时动弹他不得。至会昌五年残腊,武宗抱病已剧,诏罢来年正旦朝会,到了六年
正月,并不见武宗视朝,德裕除叩阍问安外,专理朝廷政务,无暇顾及宫禁。哪知左神策中
尉马元贽等,已密布心腹,定策禁中,竟传出一道诏旨,立光王怡为皇太叔,权勾当军国政
事。皇太弟后,又出一位皇太叔,正是闻所未闻。
先是李锜伏诛,家属没入掖廷,见七十二回。有妾郑氏,生有美色,为宪宗所爱幸,纳
入后宫,几度春风,得产一子,取名为怡,排行在第十三。宪宗有子二十人。幼时即寡言
笑,宫中统目为痴儿。少长,受封光王,益自韬晦,虽群居游处,未尝出言。至武宗疾笃,
旬日不颁一谕,马元贽等乘此生心,拟择嗣统,好做一班佐命功臣。武宗本有五子,长名
峻,封杞王,次名岘,封益王,三名岐,封兖王,四名峄,封德王,五名嵯,封昌王。不过
年皆幼弱,未识大政,宫内一班宦竖,更以为子承父统,乃是寻常旧例,就是拥立起来,也
没甚功绩可言,不若迎戴光王,较为得计。如见肺肝。于是遂擅传诏命,但说皇子年幼,令
皇太叔处分国事。李德裕等未知诡谋,总道是武宗亲命,不敢对驳。哪知武宗已死多活少,
连人事尚且不省,还顾甚么传统不传统呢?会昌六年六月甲子日,武宗疾已大渐,王才人侍
立榻旁,武宗瞪视良久,好容易说出一语道:“我要与汝长别了。”王才人忍着泪道:“陛
下大福未艾,怎得出此不祥语?”武宗再想发言,偏喉中已是痰塞,不能再语,只好用手指
口,两目却注视不瞬。王才人已揣透意旨,便道:“陛下万岁后,妾愿以身殉。”武宗方略
有欢容,模模糊糊的说了一个“好”字,嗣是遂不复言。承统问题,全不提及,徒望王才人
殉节,恋恋私情,何足道哉?未几驾崩,在位六年,止三十三岁。王才人悉取贮遗,分给左
右,遂哭拜榻前道:“陛下英灵,契妾同去,妾谨遵前约了。”遂解带自尽榻下。不愧烈
妇。马元贽等奉光王怡即位,改名为忱,是为宣宗,命李德裕摄行冢宰事,奉上册宝。宣宗
朝见百官,哀戚满容,及裁决庶务,独操刚断,宫廷内外,才知他有隐德,并不是全然愚
柔。即位礼成,宣宗顾左右道:“适才奉册的大臣,就是李太尉么?他每顾我,使我毛发洒
淅,不寒而栗呢。”德裕贬死,伏此数语。当下尊生母郑氏为皇太后,追赠王才人为贤妃。
阅数月,安葬武宗,告窆端陵,并将王贤妃附葬陵旁。妃生前得专房宠,后宫嫔媛,多怀顾
忌,至殉节捐躯,大义凛然,宫人都为感动,把旧怨一齐蠲释,相率送葬,同声一哭,这可
见公道犹存,无德不报哩。一再称扬,无非风世。
宣宗既阴忌德裕,践阼才经数日,即罢德裕为检校司徒,出任荆南节度使。迅雷不及掩
耳,非但德裕所不料,就是中外吏民,亦觉是意外奇闻。接连又将李让夷罢相,改任翰林学
士白敏中,及兵部侍郎卢商,同平章事,且命牛僧孺李宗闵崔珙杨嗣复李珏五人,一并内
迁。惟宗闵未及启行,病死封州。赵归真诛死,仍度僧尼,京中增置八寺,嗣且令各处寺
址,尽行修复。尽改旧政,太觉无谓。惟闻刘玄静道术高深,前曾辞归衡山,不与俗伍,应
非赵归真可比,乃复征聘入都,由宣宗亲受三洞法箓。更可不必。既而腊鼓催残,改元期
届,元旦,朝献太清宫。越日,朝享太庙。又越日,至南郊祭天,改称大中元年,受百官朝
贺,大赦天下。会值天旱,自正月至二月不雨,宣宗避殿减膳,理京师囚,罢太常教坊习
乐,出宫女五百人,放五坊鹰犬,停飞龙厩马粟,果然甘霖下降,沛泽如膏,朝野都称颂皇
恩。同平章事白敏中,本由李德裕引入翰苑,至德裕失势,敏中入相,独希承上旨,令党与
颂德裕罪,遂贬德裕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过了半年,廷臣尚交构德裕,册贬为端州司
马。越年,又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德裕竟病死贬所,年六十三,怨家多半称快。惟右补阙丁
柔立,前遭德裕摈斥,至是独上疏讼德裕冤,又被谪为南阳尉。宣宗尝问白敏中道:“朕昔
送宪宗安葬,道遇风雨,百官皆散,惟山陵使身长多髯,攀住灵舆,冒雨不避,这是何
人?”敏中答是令狐楚,现已去世了。宣宗问有无子嗣?敏中谓:“有子名绹,颇有才
能。”宣宗即召令狐绹入见,问及元和政事。绹奏对甚详,遂得擢为知制诰,寻升授翰林学
士。绹夜梦见德裕,与语道:“公幸哀我,使得归葬。”绹梦中允诺。翌晨起床,长子滈入
问起居,绹即与语梦中情形,滈惶然道:“执政皆蓄憾李公,如何发言?”绹亦犹豫未决。
不意是夕又复入梦,那前任太尉后贬司户的李文饶,目光炯炯,竟来责他负约。绹正无词可
对,突闻鸡声一叫,才得惊醒,早起复语子滈道:“卫公精爽,确是可畏,我若不言,祸将
及我。”乃冠带入朝,请许德裕归葬。宣宗方向用令狐绹,勉允所请。后至懿宗即位,用左
拾遗刘邺言,追复德裕太子少保卫国公官爵,赐尚书左仆射。叙及后事,寓善善从长之意。
小子有诗咏李德裕道:
汉代乘骖霍子孟,唐廷奉册李文饶。
假使功成身早退,祸机宁致及身招。
大中元年,文宗母萧太后崩,追谥贞献。越年太皇太后郭氏暴崩,外人颇有异言,欲知
隐情,试至下回再阅。 宪宗服丹药而崩,穆宗亦然,武宗岂未闻及,乃亦误信赵归真,饵服金丹,以致速死。
俗语有言:“做了皇帝想登仙”,岂非愚甚?且弥留之际,专为爱妃顾虑,而于后嗣问题,
全未提及,何其恋私情而忘大局耶?王才人以身殉主,节义可风,但于武宗实多慙德,褒王
才人,实隐刺武宗,书法固微而显欤。太叔承统,古今罕闻;李德裕以一代功臣,骤遭贬死,
虽德裕未得为完人,究无窜殛之罪,直书窜死,所以甚宣宗之失也。德裕死而托梦令狐绹,
冤魂其果未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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