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潞王从珂,入洛篡位的期间,正故主从厚,流寓卫州驿,剩得一个匹马单身,穷极
无聊的时候。他自玄武门趋出,随身只五十骑兵,四顾门已阖住,料知慕容进变卦,不由的
自嗟自怨,踯躅前行。到了卫州东境,忽见有一簇人马,拥着一位金盔铁甲的大员,吆喝而
来。到了面前,那大员滚鞍下马,倒身下拜,仔细瞧着,乃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便即传谕
免礼,令他起谈。敬瑭起问道:“陛下为什么到此?”从厚道:“潞王发难,气焰甚盛,京
都恐不能保守,我所以匆匆出幸,拟号召各镇,勉图兴复,公来正好助我!”敬瑭道:“闻
康义诚出军西讨,胜负如何?”从厚道:“还要说他甚么,他已是叛去了!”敬瑭俯首无
言,只是长叹。也生歹心。从厚道:“公系国家懿戚,事至今日,全仗公一力扶持!”敬瑭
道:“臣奉命徙镇,所以入朝。麾下不过一二百人,如何御敌?惟闻卫州刺史王弘贽,本系
宿将,练达老成,愿与他共谋国事,再行禀命!”从厚允诺。敬瑭即驰入卫州,由弘贽出来
迎见,两下叙谈。敬瑭即开口道:“天子蒙尘,已入使君境内,君奈何不去迎驾?”弘贽叹
息道:“前代天子,亦多播越,但总有将相侍卫,并随带府库法物,使群下得所依仰。今闻
车驾北来,只有五十骑相随,就使有忠臣义士,赤心报主,恐到了此时,亦无能为力了!”
乐得别图富贵。
敬瑭闻言,也不加评驳,但支吾对付道:“君言亦是,惟主上留驻驿馆,亦须还报,听
候裁夺。”便别了弘贽,返白从厚,尽述弘贽所言。从厚不禁陨涕。旁边恼动了弓箭使沙守
荣、奔洪进,奔与贲同系洪进姓。直趋敬瑭前,正辞诘责道:“公系明宗爱婿,与国家义同
休戚,今日主忧臣辱,理应相恤,况天子蒙尘播越,所恃惟公,今公乃误听邪言,不代设
法,直欲趋附逆贼,卖我天子呢!”说至此,守荣即拔出佩刀,欲刺敬瑭。忠义可嘉,惜太
莽撞。敬瑭连忙倒退,部将陈晖,即上前救护敬瑭,拔剑与守荣交斗,约有三五个回合。敬
瑭牙将指挥使刘知远,遽引兵入驿,接应陈晖。晖胆力愈奋,格去守荣手中刀,把他一剑劈
死。洪进料不能支,也即自刎。知远见两人已死,索性指挥部兵,趋至从厚面前,将从厚随
骑数十人,杀得一个不留。从厚已吓做一团,不敢发声,那知远却麾兵出驿,拥了敬瑭,竟
驰往洛阳去了。不杀从厚,还算是留些余地。看官!你想此时的唐主从厚,弄得形单影只,
举目无亲,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只好流落驿中,任人发落。卫州刺史王弘贽,全不过问,
直至废立令下,乃遣使迎入从厚,使居州廨。明知从厚难保,因特视为奇货。一住数日,无
人问候,惟磁州刺史宋令询,遣使存问起居。从厚但对使流泪,未敢多言。皇帝失势,一至
于此,后人亦何苦欲做皇帝。既而洛阳遣到一使,入见弘贽,向贽下拜,这人非别,就是弘
贽子峦,曾充殿前宿卫。贽问他来意,他即与贽附耳数语。贽频频点首,便备了鸩酒,引峦
往见从厚。从厚识是王峦,便询都中消息。峦不发一语,即进酒劝饮。从厚顾问弘贽道:
“这是何意?”弘贽道:“殿下已封鄂王,朝廷遣峦进酒,想是为殿下饯行呢。”从厚知非
真言,未肯遽饮,弘贽父子,屡劝不允,峦竟性起,取过束帛,硬将从厚勒毙,年止二十一
岁。
从厚妃孔氏,即孔循女。尚居宫中,生子四人,俱属幼稚。自王峦弑主还报,从珂遣人
语孔妃道:“重吉等何在?汝等尚想全生么?”孔妃顾着四子,只是悲号。不到一时,复有
人持刃进来,随手乱斫,可怜妃与四子,一同毕命。从厚只杀一重吉,却要六人抵命,如此
凶横,宁能久存!磁州刺史宋令询,闻故主遇害,恸哭半日,自缢而亡。从厚之死,尚有宋
令询死节,后来从珂自焚,无一死事忠臣,是从珂且有愧多矣。从珂即改应顺元年为清泰元
年,大赦天下,惟不赦康义诚、药彦稠。义诚伏诛,并且夷族。此举差快人意。余如苌从
简、王景戡等,一律释免。葬明宗于徽陵,并从荣、重吉遗棺,及故主从厚遗骸,俱埋葬徽
陵域中。从厚墓土,才及数尺,不封不树,令人悲叹。至后晋石敬瑭登基,乃追谥从厚为闵
帝,可见从珂残忍,且过敬瑭,怪不得他在位三年,葬身火窟哩。莫谓天道无知。
从珂下诏犒军,见府库已经空虚,乃令有司遍括民财,敲剥了好几日,也止得二万缗。
从珂大怒,硬行科派,否则系狱。于是狱囚累累,贫民多赴井自尽,或投缳自经。军士却游
行市肆,俱有骄色。市人从旁聚诟道:“汝等但知为主立功,反令我等鞭胸杖背,出财为
赏,自问良心,能无愧天地否?”军士闻言,横加殴逐,甚至血肉纷飞,积尸道旁,人民无
从呼吁。犒军费尚属不敷,再搜括内藏旧物,及诸道贡献,极至太后、太妃,亦取出器物簪
珥,充作犒赏,还不过二十万缗。当从珂出发凤翔时,曾下令军中,谓入洛后当赏人百缗,
至是估计,非五十万缗不可,偏仅得二十万缗,不及半数。从珂未免怀忧。
适李专美夜值禁中,遂召入与语道:“卿素有才名,独不能为我设谋,筹足军赏么?”
专美拜谢道:“臣本驽劣,材不称职,但军赏不足,与臣无咎。自长兴以来,屡次行赏,反
养成一班骄卒。财帛有限,欲望无穷,陛下适乘此隙,故能得国。臣愚以为国家存亡,不在
厚赏,要当修法度,立纪纲,保养元气,若不改前车覆辙,恐徒困百姓,存亡尚未可知呢!
今财力已尽,只得此数,即请酌量派给,何必定践前言哩!”从珂没法,只得下了制敕,凡
在凤翔归命,如杨思权、尹晖等,各赐二马一驼,钱七十缗,下至军人钱二十缗,在京军士
各十缗。诸军未满所望,便即造谣道:“去却生菩萨,扶起一条铁。”生菩萨指故主从厚,
一条铁指新主从珂。玩他语意,已不免怀着悔心了。全为下文写照。
当下大封功臣,除冯道、李愚、刘三宰相,仍守旧职外,用凤翔判官韩昭胤为枢密
使,刘延朗为副,房暠为宣徽北院使,随驾牙将宋审虔为皇城使,观察判官马裔孙为翰林学
士,掌书记李专美为枢密院直学士。康思立调任邢州节度使,安重霸调任西京留守,杨思权
升任邠州节度使,尹晖升任齐州防御使,安重进升任河阳节度使,相里金升任陕州节度使。
加封天雄军节度使范延光为齐国公,宣武军节度使驸马都尉赵延寿为鲁国公,幽州节度使赵
德钧,封北平王,青州节度使房知温,封东平王,天平节度使李从曮仍回镇凤翔,封西平
王。惟石敬瑭自卫州入朝,虽由从珂面加慰劳,礼貌颇恭,但前此同事明宗,两人各以勇力
自夸,素不相下,此时从珂为主,敬瑭为臣,不但敬瑭易勉强趋承,就是从珂亦勉强接待。
相见后留居都中,未闻迁调,敬瑭很自不安,以致愁病相侵,形同骨文。亏得妻室永宁公
主,出入禁中,屡与曹太后谈及,请令夫婿仍归河东。公主本曹太后所出,情关母女,自然
竭力代谋。从珂入事太后、太妃,还算尽礼,因此太后较易进言。有时公主入谒,与从珂相
见,亦尝面陈微意。从珂乃复令敬瑭还镇河东,加官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封公主为魏国长公
主。
凤翔旧将佐,入劝从珂,都说应留住敬瑭,不宜外任。惟韩昭胤、李专美两人,谓敬瑭
与赵延寿,并皆尚主,一居汴州,一留都中,显是阴怀猜忌,未示大公,不如遣归河东为
便。从珂也见他骨瘦如柴,料不足患,遂遣使还镇。敬瑭得诏即行,好似那凤出笼中,龙游
海外,摆尾摇首,扬长而去。
原是得意。
既而进冯道为检校太尉,相国如故。李愚、刘,一太苛察,一太刚褊,议论多不相
合。或至彼此诟詈,失大臣体。从珂乃有意易相,问及亲信,俱说尚书左丞姚顗,太常卿卢
文纪,秘书监崔居俭,均具相才,可以择用。从珂意不能决,因书三人姓名,置诸琉璃瓶
中,焚香祝天,用箸挟出,得姚、卢两人。遂命姚顗、卢文纪同平章事,罢李愚为左仆射,
刘为右仆射。寻册夫人刘氏为皇后,授次子重美为右卫上将军,兼河南尹,判六军诸卫
事。嗣且命兼同平章事职衔,加封雍王。一朝规制,内外粗备,那弑君篡国的李从珂,遂高
拱九重,自以为安枕无忧了。笔伐口诛,不肯放过。小子按时叙事,正好趁着笔闲,叙及闽
中轶闻。回应二十三回。
闽主延钧,既僭称皇帝,封长子继鹏为福王,充宝皇宫使,尊生母黄氏为太后,册妃陈
氏为皇后。先子而后及母妻,是依时事为录述,并非倒置于此,见闽主之溺爱不明,卒遭子
祸。看官道陈氏是何等人物?她本是延钧父王审知侍婢,小名金凤。说起她的履历,更属卑
污。他本是福清人氏,父名侯伦,年少美丰姿,曾事福建观察使陈巖。巖酷嗜南风,与侯伦
常同卧起,视若男妾。偏巖妾陆氏,也心爱侯伦,眉来眼去,竟与侯伦结不解缘,只瞒了一
个陈巖,未几巖死,巖妻弟范晖,自称留后。陆氏复托身范晖,产下一女,便是金凤。此女
系侯伦所生,由晖留养,至王审知攻杀范晖,金凤母女,乘乱走脱,流落民间。幸由族人陈
匡胜收养,方得生存。审知据闽,选良家女充入后宫,金凤幸得与选,年方十七,姿貌不过
中人,却生得聪明乖巧,娇小玲珑。一入宫中,便解歌舞。审知喜她灵敏,即令贴身服事。
延钧出入问安,金凤曲意承迎,引得延钧很是欢洽,心痒难熬。惟因老父尚在,不便勾
搭,没奈何迁延过去。至审知一殁,延钧嗣位,还有甚么顾忌,便即召入金凤,侑酒为欢,
郎有心,妾有意,彼此不必言传,等到酒酣兴至,自然拥抱入床,同作巫山好梦。这一夜的
颠鸾倒凤,备极淫荡。延钧已娶过两妻,从没有这般滋味,遂不禁喜出望外,格外情浓。及
僭号称帝,拟册正宫,元配刘氏早卒,继室金氏,貌美且贤,不过枕席上的工夫,很是平
淡,延钧本不甚欢暱。到了金凤入幸,比金氏加欢百倍。那时闽后的位置,当然属诸金凤
了。只是要做元绪公奈何!既立金凤为皇后,即追封他假父陈巖为节度使,母陆氏为夫人,
族人守恩、匡胜为殿使。别筑长春宫,作藏娇窟。
延钧尝用薛文杰为国计使,文杰敛财求媚,往往诬富人罪,籍没家资,充作国用,以此
得大兴土木,穷极奢华。并且广采民女,罗列长春宫中,令充侍役。每当宫中夜宴,辄燃金
龙烛数百枝,环绕左右,光明如昼。所用杯盘,统是玛瑙、琥珀及金玉制成,且令宫婢数十
人擎住,不设几筵。匪夷所思。饮到醉意醺醺,延钧与金凤,便将衣服尽行卸去,裸着身
体,上床交欢。床四围共有数丈,枕可丈余,当两人交欢时,又令诸宫人裸体伴寝,互为笑
谑。嗣复遣使至安南,特制水晶屏风一具,周围四丈二尺,运入长春宫寝室。延钧与金凤淫
狎,每令诸宫女隔屏窥视,金凤常演出种种淫态,取悦延钧。或遇上巳修禊,及端午竞渡,
必挈金凤偕游。后宫妇女,杂衣文锦,夹拥而行。金凤作乐游曲,令宫女同声歌唱,悠扬宛
转,响遏行云。还有兰麝气,环麝声,遍传远近,令人心醉。这真可谓淫荒已极了。
延钧既贪女色,复爱娈僮。有小吏归守明,面似冠玉,肤似凝酥,他即引入宫中,与为
欢狎,号为归郎。淫女尤喜狂,且顿令这水性杨花的金凤姑娘,也为颠倒梦想,愿与归郎作
并头莲。归郎乐得奉承,便觑隙至金凤卧房,成了好事。金凤得自母传,不意归郎竟似侯
伦。起初尚顾避延钧,后来延钧得疾,变成一个疯瘫症。于是金凤与归郎,差不多夜夜同
床,时时并坐了。但宫中婢妾甚多,有几个狡黠善淫的,也想亲近归郎,乘机要挟。害得归
郎无分身法,另想出一条妙计,招入百工院使李可殷,与金凤通奸。金凤多多益善,况可殷
是个伟岸男子,仿佛是战国时候的嫪毒,独得秘缄,益足令金凤惬意。归郎稍稍得暇,好去
应酬宫人,金凤也不去过问。惟可殷不在时,仍令归郎当差。当时延钧曾命锦工作九龙帐,
掩蔽大床,国人探悉宫中情形,作一歌词道:“谁谓九龙帐,只贮一归郎!”延钧那里得
知,就使有些知觉,也因疾病在身,振作不起。
天下事无独必有偶,那皇后陈金凤外,又出一个李春燕。凤后有燕,何畜生之多也!春
燕为延钧侍妾,妖冶善媚,不下金凤。姿态比金凤尤妍。延钧也加爱宠,令居长春宫东偏,
叫作东华宫。用珊瑚为棁榆,琉璃为檽瓦,檀楠为梁栋,缀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与长春
宫一般无二。自延钧骤得疯瘫,不能御女,金凤得了归守明、李可殷等,作为延钧的替身,
春燕未免向隅,势不免另寻主顾。凑巧延钧长子继鹏,愿替父代劳,与春燕联为比翼,私下
订约,愿作长久夫妻。乃运动金凤,乞她转告延钧,令两人得为配偶。延钧本来不愿,经金
凤巧言代请,方将春燕赐给继鹏,两人自然快意,不消絮述。
惟延钧素性猜忌,委任权奸。内枢密使吴英,为国计使薛文杰所谮,竟致处死。英尝典
兵,得军士心,军士因此嗟怨。忽闻吴人攻建州,当即发兵出御,偏军士不肯出发,请先将
文杰交出,然后起程。延钧不允,经继鹏一再固请,乃将文杰捕下,给与军士,军士乱刀分
刲,脔食立尽,始登途拒吴。吴人退去。
既而延钧复忌亲军将领王仁达,勒令自尽,一切政事,统归继鹏处置。皇城使李仿,与
春燕同姓,冒认兄妹,遂与继鹏作郎舅亲,自恣威福。李可殷尝被狎侮,心怀不平,密与殿
使陈匡胜勾结,谗构李仿及继鹏。继鹏弟继韬,又与继鹏不睦,党入可殷,密图杀兄。偏继
鹏已有所闻,也尝与李仿密商,设法除患。会延钧病剧,继鹏及仿,放胆横行,竟使壮士持
梃,闯入可殷宅中。正值可殷出来,当头猛击,脑裂而死。死得猝不及防。
看官试想,这李可殷是皇后情夫,骤遭惨毙,教阿凤何以为情?慌忙转白延钧,不意延
钧昏卧床上,满口谵语,不是说延禀索命,就是说仁达呼冤。金凤无从进言,只好暗暗垂
泪,暂行忍耐。到了次日,延钧已经清醒,即由金凤入诉,激起延钧暴怒,力疾视朝。呼入
李仿,诘问可殷何罪?仿含糊对付,但言当查明复旨。踉跄趋出,急与继鹏定计,一不做,
二不休,号召皇城卫士,鼓噪入宫。
延钧正退朝休息,高卧九龙帐中,蓦闻哗声大至,亟欲起身,怎奈手足疲软,无力支
撑。那卫士一拥突入,就在帐外用槊乱刺,把延钧搠了几个窟窿。金凤不及奔避,也被刺
死。归郎躲入门后,由卫士一把抓住,斫断头颅。李仿再出外擒捕陈守恩、匡胜两殿使,尽
加杀戮。继韬闻变欲逃,奔至城门,冤家碰着对头,适与李仿相值,拔刀一挥,便即陨首。
延钧在九龙帐中,尚未断气,宛转啼号,痛苦难忍,宫人因卫士已去,揭帐启视,已是血殷
床褥,当由延钧嘱咐,自求速死,令宫人刺断喉管,方才毕命。小子有诗叹道:
九龙帐内闪刀光,一代昏君到此亡!
荡妇狂且同一死,人生何苦极淫荒!
延钧被弑,这大闽皇帝的宝座,便由继鹏据住,安然即位。欲知此后情形,俟小子下回
说明。
唐主从厚,与闽主延钧,先后被弑,正是两两相对。惟从厚生平行事,不若延钧之淫
昏,乃一则即位未几,即遭变祸,一则享国十年,才致陨命;此非天道之无知,实由人事之
有别。明宗末年,乱机已伏,不发难于明宗之世,而延及于从厚之身,天或者尚因明宗之逆
取顺守,尚有令名,特不忍其亲罹惨祸,乃使其子从厚当之耳。延钧嗣位,闽固无恙,初年
尚不甚淫荒,至僭号为帝,立淫女为后,于是愈昏愈乱,而大祸起矣。本回叙入闽事,全从
《十国春秋》中演出,并非故意媟亵,导人为淫。阅者当知淫昏之适以致亡,勿作秽语观可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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